我以为,这潭水会在这般“按部就班”的浑浊中有序地流淌下去,直到卢傅母将她的作品打磨完成,送往京师。
但我错了。
真正的巨石,是在一个毫无预兆的午后,被猛然投进来的。
消息传来时,我正在擦拭我的匕首“玉萤”。匕首长七寸,通体由天外陨铁锻造,刃口泛着幽蓝的冷光,吹毛断发。这是三郎君赠予我的,他说,我的名字里有个“玉”字,这把匕首便合该是我的。
院外的脚步声忽然变得杂乱而急促,管事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惶,穿透了门窗的阻隔:“快!快去禀报家主!京……京师本家来人了!是……是崔氏未来的宗子,崔遥少主!”
我擦拭的动作顿了一瞬。
崔遥。
这个名字我并不陌生。
在我为三郎君整理的京师各大世家的人物卷宗里,这个名字被朱笔圈点过数次。京师崔氏,百年望族,而崔遥,便是这一代崔氏最耀眼夺目的嫡长子,未来的家主。他以风流俊雅、聪慧善辩闻名于京师贵胄圈,是无数名门闺秀的梦中人。
但卷宗的末尾,三郎君曾用他那清瘦却有力的笔迹,写下过一句批语:其才如狐,其心似鹰,非善类。
这样的人物,为何会突然莅临陵海城这座偏远的海城?这里远离权力中心,有的只是海腥味、走私客,以及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。
我的指腹划过“玉萤”冰冷的刃身,一股寒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心底。我起身,如一缕青烟般飘出屋子,几个起落间,便已潜行至前院的屋顶。
底下的崔府,已经乱成了一锅粥。
崔家主此刻正衣冠不整地从内院冲出来。
他脸上那点靠着湘夫人提携起来的官威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喜、惶恐与不知所措的复杂神情。
惊喜,是因为京师本家终于记起了他这个远在天边的旁支。
惶恐,则是因为来的这尊神太大了。
崔攸能在陵海城站稳脚跟,靠的是他宅里这位把持着中馈的贵妾,出于母家徐家的湘夫人。徐家,在陵海城这一带有着巨大的商业利益。通过湘夫人这层关系,崔攸居中牵线,让徐、崔、谢三家在陵海城的利益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。
他就像是这三家大鳄在本地的代言人,日子过得颇为滋润。
可他终究姓崔。
他这个船槽令的肥缺,说到底还是当年本家念着一丝血脉情分,随手丢给他的。这些年,他与本家联系不多,几乎成了一个被遗忘的棋子。
如今,未来的棋手亲自来了,这让崔攸如何能不心惊肉跳?
陵海城虽是他的地盘,但也正因如此,才更显凶险。
这里鱼龙混杂,三教九流汇聚,海盗倭寇时有侵扰,治安向来算不得好。
万一崔遥这位金枝玉叶的少主在他这里出了半点岔子,哪怕只是磕破点皮,他这个远房族人就算有十个脑袋,也不够本家砍的。
“快!快!把最好的院子‘听涛苑’收拾出来!”
崔攸的声音都在发颤。
“府中上下,所有人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!谁要是冲撞了少主,我扒了他的皮!”
仆人们慌乱地奔走,像一群被惊扰的蚂蚁。
连平时不管事的主母卢氏也赶了出来,她此刻也失了平日的镇定,一边指挥下人,一边不停地用帕子擦着额角的汗。
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切,心中却在飞速盘算。
崔遥此来,绝非简单的省亲。
陵海城这潭水,因为卢傅母的到来,已经与京师卢家扯上了关系。
现在,京师崔家又派来了未来的继承人。
这片偏远的海疆,似乎在一夜之间,成了各方势力角逐的又一个焦点。
不多时,崔府大门洞开。
一队精悍的护卫簇拥着一辆华美的马车缓缓驶入。
马车由四匹神骏的北地良驹牵引,毛色纯黑,没有一根杂毛,在南方的日光下,仿佛披着一层乌亮的绸缎。车帘由云锦织就,绣着繁复的卷云纹,四角悬挂的银铃随着车身的晃动,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。
仅这派头,就足以让陵海城所有官宦人家的车驾黯然失色。
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、修长白皙的手掀开,一个锦衣少年弯腰而出。
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,头戴金冠,身着月白色暗纹长袍,腰间系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羊脂白玉佩。他的面容,正如卷宗中所描绘的那样,俊美无俦,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,唇角天然带着三分笑意,让人见之如沐春风。
他便是崔遥。
他只是站在那里,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便扑面而来,那种气度,是陵海城这些靠钻营和裙带关系爬上来的官吏们,模仿一生也学不来的。
崔攸领着全家老小,几乎是小跑着迎了上去,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,深深地躬下身去:“远支族人崔攸,恭迎少主大驾光临!少主远道而来,一路辛苦,攸未能远迎,还望少主恕罪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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