接下来的一个月,崔府陷入一种诡异的平静。
崔家主肉眼可见地殷勤起来,日日到湘夫人院中问安,言语间总是有意无意地试探。而湘夫人,始终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,料理着中馈,仿佛早已将那件事抛之脑后。
只有我知道,平静的水面下,激流早已涌向了千里之外的京师。
湘夫人的信,经由最隐秘的渠道,绕过了崔家和卢家的耳目,送往了真正的权力中心——并非她的母家徐家,而是徐家背后真正的参天大树,当朝宰执谢阁老的府邸。
我守在三郎君的窗外,看他安静地临摹着一幅《寒江独钓图》。
他笔下的江水了无波澜,与这院中的气氛别无二致。
他似乎对外界的风雨毫无察觉,但是我知道,那片看似无波的“江面”下,轻轻拨动的所有力量,都隶属于他。
他是我要守护的人,也是这场交易里,湘夫人压下的最重的那个砝码。
一个月后,谢家的回信到了。
湘夫人看过信后,只在窗边静立了片刻,然后便派人去请崔家主。
“老爷所说之事,我应下了。”湘夫人开口,声音平稳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。
崔家主眼中迸发出狂喜,几乎要按捺不住。
“但是,我有几个条件。”湘夫人的话锋一转,瞬间将崔家主的狂喜冻结。
“四娘子的名分可以给卢家,嫁妆我徐家也出。但所嫁高门,必须由京师谢家点头允准。”
“谢家?”
崔面色一滞。
但似乎他也早有所料,并未太过吃惊。
湘夫人没有理会他的反应。
“其次,这门亲事,必须对三郎君的前程有所助益。”
她的视线重新回到崔家主脸上,变得清冷而锐利。
“若能做到这两点,崔家承诺的嫁妆,我徐家双倍奉上。”
双倍。
崔家主张着嘴,完全说不出话来。
“如若不然,”湘夫人端起茶盏,轻轻拨动着浮叶,声音也随之冷了下去。
“这嫁妆,便只能请卢家自备了。毕竟,我们徐家的钱,也不是大风刮来的。”
这场决定了数人命运的谈话,结束得很快。
崔家主走的时候,脚步是飘的,像是踩在云端,又像是踏在深渊边缘。魂不守舍的背影里,既有即将平步青云的欢喜,也藏着被更高力量掌控的恐惧。但他终究是欢喜的,因为湘夫人应下了,只要应下了,便有了机会。
卢傅母被请来时,那张布满精明皱纹的脸上,还挂着胜券在握的得意。
当她听完湘夫人的所有条件,尤其是听到“谢家允准”和“双倍嫁妆”时,我清晰地看到,她那张久经风浪的面具,第一次出现了裂痕。
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表情,混杂着被人看穿底牌的震惊,面对绝对实力时的忌惮,以及无法拒绝的诱惑。她久居京师,比崔家主这等地方官更清楚,“谢家”的分量和“徐家”的财富结合在一起,是怎样一种足以搅动风云的力量。
“好……好!”
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,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。
“夫人的条件,老奴……代卢家应下了!”
她知道,从这一刻起,这场交易的主导权已经彻底易手。她不仅不能拒绝,反而要因为那双倍嫁戳的巨大诱惑,更加尽心尽力地去促成此事。因为湘夫人巧妙地将卢家的利益也捆绑了进来,办好了,卢家也能分一杯羹。
而自始至终,卢家只出动了一个巧舌如簧的娘子,未曾耗费一分一毫。这笔买卖,无论如何都是赚的。
自此,卢傅母留在了崔府,从一个说客,变成了一位教习。她的任务,是在最短的时间内,将那位骄纵蛮横的崔四娘子,打磨成符合京师高门标准的“卢三娘子”。
那位曾经在后院呼风唤雨的四娘子,一夜之间,成了风暴的中心。
我不得不承认,卢傅母的手段确实非凡。
我只在暗中窥见过一次她们的“恳谈”。卢傅母没有疾言厉色,她只是用一种极具诱惑力的语调,为四娘子描绘了一幅她无法抗拒的画卷。
在那画卷里,她不再是崔家的庶女,而是京师卢氏的嫡女。她会像王刺史家的娘子一样,走到哪里都被人追捧。她会让昔日瞧不起她的林刺史家娘子,对她卑躬屈膝。她甚至不需要再为了一个风筝哭闹,京师里多的是才俊郎君,会争着抢着将世上最精美的风筝送到她面前。
恩与威,梦想与现实,被卢傅母揉捏成一颗包裹着蜜糖的毒药,而崔四娘子,毫不犹豫地吞了下去。
自那以后,我时常能从她的院墙外掠过。里面传来的,不再是尖叫与哭闹,而是卢傅母严厉的训斥声,戒尺击打皮肉的闷响,以及她死死压抑在喉咙里的、断断续续的抽泣。
她被罚狠了,会在墙角蜷缩成一团,肩膀剧烈地抖动,却再也没有跑去崔家主或主母卢氏那里寻求庇护。
她像一块顽石,正在被外力狠狠地凿刻、打磨。这个过程充满了血与泪,但她忍受着。因为她知道,只有忍受这一切,她才能被放上那个名为“京师”的华丽棋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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