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。
如同凝固的、沾满污血的沥青,沉沉地覆盖着整个祭坛。深褐色的毒雾依旧在翻滚,发出细微的、如同无数毒虫啃噬的滋滋声,但失去了晶簇巨兽那狂暴脚步声的搅动,雾气似乎也陷入了某种粘稠的迟滞。惨绿的双月光芒被扭曲、晕染,勉强勾勒出祭坛上狼藉的轮廓:晶簇巨兽倒塌如山的、失去光泽的庞大残骸;散落各处、被毒雾腐蚀得面目全非的幸存者尸体;还有…中央那片相对“干净”的战场。
苏寂俯卧在地,一动不动,如同死去。口鼻间不再有暗红的泡沫涌出,只有极其微弱、几乎无法察觉的胸廓起伏,证明着那缕残息尚未断绝。他身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、被能量冲击扬起的暗红色骨粉和结晶碎屑。唯有那条覆盖着狰狞暗红晶簇、镶嵌着黑色碎片的左臂,在惨淡的月光下,散发着冰冷、死寂、又令人心悸的邪异光泽。晶簇表面,如同活物血管般的暗红血纹缓缓流淌着微光,仿佛在无声地消化着刚刚吞噬的巨兽精华。
不远处,陈小雨蜷缩在一堆碎裂的岩石旁,同样昏死。她的状态比苏寂更糟。原本按在苏寂魔臂上的双手,掌心一片焦黑干瘪,皮肤紧贴着骨头,呈现出一种死灰般的色泽,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机的枯枝。脸上毫无血色,嘴唇干裂发紫,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。手腕内侧,那个“拾玖”的印记,在毒雾阴影下,似乎也比之前黯淡了许多。
时间在粘稠的死寂中缓慢爬行。深褐色的毒雾如同无形的沼泽,吞噬着一切生机和声响。远处,幸存者溃逃时留下的绝望哭喊早已消失,不知是被毒雾吞噬,还是葬身于阴影中潜伏的行尸之口。
不知过了多久。
“窸窸窣窣…”
一阵极其轻微、却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粘腻感的摩擦声,毫无征兆地从祭坛边缘、那片骸骨与荆棘构成的巨大阴影深处传来。这声音并非行尸拖沓的脚步,更像是某种滑腻的、冰冷的东西,在布满碎骨和岩石的地面上缓缓蠕动。
声音由远及近,越来越清晰。
翻滚的毒雾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扰动,向两侧缓缓分开,形成一条短暂的、粘稠的通道。
一道“影子”,无声无息地滑入了祭坛的中心区域。
那不是影子,而是一团…纯粹由粘稠、翻涌的、如同墨汁般漆黑的雾气构成的诡异存在!它没有固定的形态,边缘不断扭曲、蠕动、拉伸,仿佛由无数细小的、冰冷的黑色蠕虫组成。它无声地悬浮在离地面半尺的空中,所过之处,深褐色的毒雾如同遇到克星般畏缩退散,连惨绿的月光似乎都被它吞噬,在其周围形成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区域。没有温度,没有气味,只有一种纯粹的、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和…漠然。
它缓缓地、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,飘到了战场中央。
首先,它在晶簇巨兽那庞大的、失去光泽的残骸上空悬停了一瞬。黑色的雾体微微波动,仿佛在无声地“审视”。随即,它似乎对这失去了所有能量精华的“废料”失去了兴趣,毫不停留地飘开。
它的目标,转向了地上昏死的两人。
它先飘到了苏寂上方。
粘稠的黑雾缓缓沉降、弥漫,如同冰冷的触手,无声地笼罩了苏寂的全身,尤其是那条覆盖着狰狞晶簇的魔臂。一股难以形容的、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冰冷扫描感,瞬间扫过苏寂的每一寸身体!
苏寂在深沉的昏迷中,身体猛地绷紧了一瞬!左臂魔臂上的暗红晶簇骤然爆发出极其微弱的抵抗光芒,晶簇表面的血纹疯狂搏动!嵌入血肉的碎片传来一阵强烈的、充满戒备和敌意的悸动!仿佛沉睡的凶兽感受到了天敌的窥探!
**“异物…高等…危险…蛰伏…”** 碎片意志混乱而尖锐的警告在苏寂濒临溃散的意识深处炸响!
然而,那冰冷的扫描感并未持续太久。黑雾似乎对苏寂体内那混乱的腐毒、狂暴的能量残留、以及那条散发着吞噬与异变气息的魔臂产生了…一丝困惑?或者说是…评估后的“价值不符”?粘稠的黑雾如同退潮般,迅速从苏寂身上收回,只留下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余韵。
随即,它飘向了蜷缩在碎石旁的陈小雨。
同样的冰冷扫描感降临。
这一次,扫描似乎有了明确的目标。黑雾在陈小雨那焦黑干瘪的双手和手腕内侧的“拾玖”印记位置,多停留了片刻。一股更加清晰、更加冰冷的意志,如同无形的探针,刺入她微弱的气息之中。
扫描结束。
粘稠的黑雾仿佛做出了某种决定。它不再犹豫,猛地向下一沉!如同墨汁滴入清水,瞬间将昏迷的陈小雨整个包裹了进去!
“呃…”陈小雨在昏迷中发出一声极其微弱、痛苦的呻吟,身体在黑雾的包裹下剧烈地抽搐了一下,随即彻底失去了声息。
黑雾裹挟着陈小雨,如同包裹着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,无声无息地悬浮起来。它不再停留,沿着来时的方向,朝着祭坛边缘那片骸骨与荆棘的阴影,缓缓飘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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