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宴的波澜,在镇国公府内看似已归于平静。
沈清韵的日子,依旧是读书、习字、听母亲讲账目,偶尔被兄长们带回的外间趣闻逗得咯咯直笑。
春日的晨光透过茜纱窗,洒在锦华堂的炕几上,映得那本摊开的绸缎庄账本格外清晰。
沈清韵跪坐在软垫上,小手握着一支小巧的狼毫笔,正跟着林氏学写账目。
“这笔‘苏杭绸缎进项’,要写得工整,数字不能歪歪扭扭。”
林氏握着女儿的手腕,教她运笔,“你看,‘三’字要横平竖直,‘五’字撇捺要舒展,将来查账的人才看得明白。”
沈清韵学得认真,鼻尖微微沁出细汗,笔下的数字虽仍带着孩童的稚拙,却已颇有章法。
旁边侍立的锦书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,轻声道:“小姐,擦汗吧,仔细累着。”
“我不累。”沈清韵摇摇头,写完最后一笔,抬头看向母亲,“娘亲,我写得对吗?”
林氏点头含笑:“进步很快,就是‘七’字的弯钩还要再练练就更好了。”
她刚要再说些什么,门外传来小丫鬟清脆的通报:“小姐,前院忠伯来了,说国公爷有东西要交给您。”
沈清韵放下笔,眼中闪过一丝好奇:“忠伯?是爹爹让他来的吗?”
“请他进来。”林氏吩咐道。
管事沈忠很快走进来,他是府里的老人,面容敦厚,双手捧着一个紫檀木扁盒,脚步沉稳地走上前:
“大小姐安好,国公爷吩咐老奴将此物送来,说是东宫太子殿下今日遣内侍送至府上,指名要交给小姐您。”
“太子殿下?”沈清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,连忙接过木盒。
盒子触手微凉,打磨得光滑如镜,盒盖上只刻着几缕流云纹饰,古朴雅致。
她轻轻拨开铜扣,掀开盒盖,里面并非珠钗或点心,而是一本蓝色布面线装书,旁边叠着一叠浅杏色笺纸,笺角印着疏朗的墨色竹叶暗纹。
书册中间夹着一张素净的花笺,上面是几行清峻挺拔的字迹。
“这是太子殿下送的?”沈清泓不知何时凑了进来,他刚从学馆回来,手里还拿着个弹弓,“妹妹快念念,太子写了什么?”
沈清韵拿起花笺,轻声念道:“那日御花园中,得沈小姐妙语点破迷局,茅塞顿开,受益匪浅。
近日偶得此书,乃前朝学者所着,记载各地山川形胜、物产民俗,图文并茂,颇有趣味。
想着或合小姐眼界,聊表谢意,望勿推辞。景珩。”
“景珩?这是太子的名字吗?”沈清渊也跑了进来,凑在旁边好奇地张望,“太子殿下怎么会送书给妹妹?”
“不许胡闹。”沈清澜随后走进来,面色沉稳地斥退两个弟弟,“太子殿下赠礼,当谨言慎行。”
他转向沈清韵,“妹妹,快看看书里写了什么。”
沈清韵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《九州风物略》,翻开第一页,便见上面画着巍峨的雪山,旁边标注着“昆仑山脉”,字迹清晰,图画精美。
她越看越入迷,手指轻轻抚过书页上的插图:“娘亲,你看,这里有比咱们府里房子还大的船!”
林氏凑过去一看,只见插图上的大船扬帆起航,航行在碧波之上,旁边注着“南海宝船”四字。
她柔声解释:“这是前朝出使海外的宝船,能载数百人,去往很远的地方。”
“能到比京城还远的地方吗?”沈清韵抬头问道,眼中满是向往。
“自然能。”沈巍不知何时站在门口,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,“太子殿下有心了,这本书能让你看看府外的世界。”
“爹爹!”沈清韵起身行礼,将书递给父亲,“您看这宝船,真的能走那么远吗?”
沈巍接过书翻看片刻,点头道:“确有此事,前朝曾派船队出使西洋,带回来许多新奇的物产。”
他将书还给女儿,语气郑重,“太子殿下赠书,是好意,你要好好保管,闲暇时翻看增长见闻,但不可因此耽误了功课。”
“女儿明白。”沈清韵用力点头,将书抱在怀里,像是捧着珍宝。
沈忠在一旁补充道:“国公爷还让老奴带话,说小姐年纪尚小,正当以诗书礼仪为本,此书权当消遣,切莫耽溺。”
“我知道了,谢谢忠伯。”沈清韵乖巧应下,目送沈忠退去。
“妹妹,太子送的书,让我看看呗。”沈清泓凑上来,想伸手翻书。
“二哥别碰,仔细弄坏了。”沈清韵连忙将书护在怀里,“太子殿下特意送给我的,我要自己看。”
沈清澜笑道:“妹妹说得对,太子赠礼当好好珍藏。不过,既是殿下一片心意,妹妹是不是该写封信回谢?”
“写信?”沈清韵愣了愣,“我也可以给太子殿下写信吗?”
“自然可以。”林氏抚着女儿的头,“礼尚往来是规矩,太子殿下赠你好书,你当回谢才是。
不过,写给太子的信要端庄得体,不可失了礼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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