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周永熙四年的春天,来得比往年都早些。
才刚过惊蛰,镇国公府庭院里的冰雪便已消融殆尽,几株老玉兰枝头上缀满了毛茸茸的花苞,在暖风中轻轻摇曳,蓄势待发。
清晨的天光刚透过雕花窗棂,府里的仆役们便已忙活起来。
小丫鬟们提着铜盆轻手轻脚地打扫回廊,婆子们端着热气腾腾的热水穿梭在廊下,鞋底碾过青石路,发出细碎而规律的声响。
整个国公府井然有序,透着世家大族特有的规整与体面。
暖阁内,五岁的沈清韵端坐在母亲林氏房中的小绣墩上。
她穿着杏子红的绫缎小袄,颈项间挂着赤金璎珞圈,粉雕玉琢的小脸衬得愈发莹润。
面前的矮几上摊着一本《千字文》,淡淡的墨香混着窗外飘来的草木清香,在空气中弥漫。
“天地玄黄,宇宙洪荒……”孙嬷嬷的声音温和绵长,正一字一句地领读。
沈清韵跟着念,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,目光却时不时飘向临窗而坐的母亲。
林氏身着藕荷色缠枝莲纹锦缎长袄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仅插着一支羊脂玉簪,端庄中透着温婉。
她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账册,正低声与内院管事娘子对账,指尖轻轻点在账册某处:
“城南绸缎庄上月流水涨了一成,可剔除新换的苏杭绸缎成本,实利反倒少了三分。
让赵管事细查,是货损多了还是售价被压了,若有克扣,务必查清是谁的主意。”
管事娘子恭声应下,又禀道:“城西米铺盈利超预期两成,陈掌柜请示是否趁粮价平稳多囤些货。”
林氏略一思索便摇头:“按原计划来。开春粮价波动大,囤太多风险高,稳扎稳打才是长久之计。”
算盘珠子噼啪作响,与孙嬷嬷的诵读声交织在一起。
沈清韵的小耳朵动了动,握着书卷的小手不自觉收紧,心里竟觉得母亲对账的模样,比书上的字句有趣多了。
“云腾致雨,露结为霜。”念到这句,她忽然想起母亲方才说的“实利”,小眉头微微蹙起,眼神里满是好奇。
孙嬷嬷见她走神,轻轻敲了敲桌案:“大小姐,专心些。”
沈清韵连忙收回目光,重新聚焦在书页上,朗声续道:“金生丽水,玉出昆冈……”
她记性极好,过目成诵,孙嬷嬷虽察觉她分心,却也挑不出错处,只得暗自感叹这嫡小姐聪慧之余,心思竟比寻常孩童活络许多。
课间休息时,沈清韵捧着小茶杯啜饮,目光仍黏在母亲的账册上。
林氏处理完米铺的事,又听管事娘子禀报各房用度,从老夫人房里的熏香,到兄长们的骑射装,一一细细过问,语气虽温和,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条理。
“前儿庄子上送来的春笋,各房都分到了?老夫人那边要挑最嫩的,仔细清洗干净再送过去。”
林氏吩咐道。 “回夫人,都按份例分了,老夫人房里的宋嬷嬷还夸夫人想得周到呢。”
沈清韵听得认真,忽然问道:“娘亲,方才你说的‘流水’和‘实利’是什么呀?为什么卖得多了,赚的钱反而少了?”
林氏闻言一愣,随即眼中闪过欣慰,放下账册将女儿揽入怀中,指尖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子:
“韵儿倒会留心。这就像你有个糖罐,里面有十块糖,每天吃两块能吃五天,可若一天吃五块,两天就没了,还可能坏了牙齿。
做生意也是这般,卖得多未必赚得多,得算清本钱和开销才行。”
沈清韵似懂非懂地点头,想起前日宋嬷嬷的小孙子吃多了糖牙疼哭闹的模样,脆声道:
“我知道了!就像用两个铜板的芝麻糖换一个铜板的花生糖,看着换来了,其实是亏了!”
林氏心中暗惊,女儿不仅听懂了比喻,还能举一反三,这份悟性实在难得。她柔声道:
“韵儿真聪明。不过这些俗务,等你再大些娘再教你,眼下你先跟着孙嬷嬷好好读书明理才是。”
沈清韵乖巧应了,可心里那点对账本的好奇,却像撒了种的嫩芽,悄悄冒了头。
正说着,门外传来丫鬟的通报:“夫人,国公爷回来了。”
帘栊一动,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。
镇国公沈巍年近四旬,面容俊朗,眉宇间带着久经沙场的肃杀之气,可踏入暖阁的瞬间,那威严便化作了温和的春水。
他身着朝服,显然是刚下朝便直奔内院。 “爹爹!”沈清韵欢呼一声,从绣墩上滑下来,像只欢快的小鸟扑进他怀里。
沈巍一把将女儿高高举起,转了个圈,朗声大笑:“爹爹的小明珠,今日可乖?孙嬷嬷教的都学会了?”
“学会了!”沈清韵搂着父亲的脖子,咯咯直笑,“我还听娘亲对账了,知道‘实利’是什么呢!”
沈巍挑眉看向林氏,见妻子含笑点头,眼中笑意更浓,抱着女儿走到炕边坐下:
“哦?我们韵儿这么能干?那将来镇国公府,是不是能交给韵儿管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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