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续十余日的风餐露宿、提心吊胆,如同一把无情的锉刀,磨去了宋青身上最后一丝属于京城的繁华与娇嫩。当她牵着那匹同样疲惫不堪的驽马,站在一处高坡上,眺望见远方那座匍匐在苍茫大地上的巨大阴影时,即便心志坚韧如她,呼吸也不由得一滞。
北境边关重镇——朔方城。
与她想象中旌旗招展、甲胄鲜明的雄城不同,眼前的朔方城更像一头经历过无数血火洗礼、满身疮痍却依旧不肯倒下的巨兽。城墙是由巨大的、颜色深浅不一的青黑色巨石垒成,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、箭簇嵌入的痕迹,以及大片大片无法完全洗刷干净的黑红色污迹,那是经年累月的血与火烙印下的勋章。城墙上,持戈而立的士兵身影在辽阔的天际线下显得渺小却肃杀,他们身着的甲胄在稀薄的日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独特的、混合着尘土、牲口、皮革、以及某种若有若无的铁锈与硝烟的气息,干燥而粗粝,吸入口鼻,带着边地特有的凛冽。
这就是父亲曾经守护的地方。这就是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,需要隐姓埋名、挣扎求存、乃至奋力攀爬的所在。
“公子,前面就是朔方城了。”宋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放松,连日来的紧绷,在见到目标地时,终于稍稍缓解。他指着城墙外侧一片杂乱无章、蔓延开去的低矮棚户区,“那边是外城,多是流民、行商和底层军户杂居,鱼龙混杂,但也更容易隐匿身份。我们需先在那里落脚,再图后续。”
宋青点了点头,目光依旧瞧着在那座沉默而坚硬的城池上。“找到王琰将军旧部的联络方式了吗?”她低声问,这是他们此行能否顺利进入军队的关键。
“据侯爷……据旧日信息,那位赵千总应在城南大营任职。但直接去寻,恐惹人疑心。”宋义沉吟道,“老奴想法子先通过外城的线人递个话,试探一下。”
“小心行事。”宋青嘱咐道。她深知,此刻的朔方城,对于他们而言,并非安全港湾,而是另一片暗流汹涌的未知水域。京城追捕的风声未必完全传不到这里,而军中派系林立,父亲旧部是敌是友,在未接触之前,尚是未知之数。
四人牵着马,随着稀疏的人流,走向那片被称为“窝棚区”的外城。这里与朔方城本身的肃杀格格不入,充满了混乱与生机交织的喧嚣。泥土和垃圾混合的道路泥泞不堪,两侧是歪歪扭扭的土坯房和破旧的帐篷,空气中混杂着汗臭、炊烟、牲畜粪便以及廉价酒水的味道。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:面色麻木、眼神空洞的流民;穿着破烂皮袄、眼神警惕的边民;大声吆喝、兜售着来路不明货物的行商;还有偶尔经过、带着一身煞气、对周围混乱视若无睹的伤兵或休沐的低级军官。
宋青微微蹙眉,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围住口鼻的布巾,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。她能感觉到无数或好奇、或审视、或贪婪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扫来,落在他们这几张“生面孔”和那几匹虽不起眼但还算完整的驽马上。
宋义显然对这种情况更有经验,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位置,将宋青护在身后侧,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,宋河宋山也默契地一左一右,手始终按在腰间隐藏的短刃柄上。
他们寻了一处看起来相对安静、位于窝棚区边缘的简陋客栈住下。所谓的客栈,不过是几间低矮的土坯房围成的小院,马厩与客房仅一墙之隔,卫生条件堪忧。但对于逃亡多日的他们而言,能有一片遮风挡雨的瓦片,已是难得。
安顿下来后,宋义便独自外出,去寻他所说的“线人”。宋青留在狭窄潮湿的房间里,推开唯一一扇漏风的木窗,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朔方城高耸的、带着箭楼的城墙角。
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而煎熬。她脑海中不断闪过各种可能:赵千总是否还念旧情?他是否愿意冒险帮助一个“来历不明”的故人之子?军中是否已有关于“宋清辞”的通缉画像?每一步都如履薄冰。
傍晚时分,宋义终于回来了,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。
“公子,联系上了。”他关紧房门,压低声音,“赵千总愿意见您,但……地点不在军营,在外城的一家酒肆,时间定在今晚亥时。”
宋青心下一沉。不在军营见面,意味着对方同样谨慎,甚至可能心存疑虑。这是一场赌局。
“他可信吗?”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。
宋义摇了摇头:“多年未见,人心易变。但据线人说,赵千总近年来在军中并不得志,曾被排挤,或许……对侯爷旧事,仍有几分香火情。这是目前我们能找到的,最有可能的突破口。”
宋青沉默片刻,点了点头。“准备一下,按时赴约。”她没有退路。
亥时初刻,朔方城外城已陷入一片昏暗,只有少数挂着破旧灯笼的酒肆和赌坊还传来些许喧闹。宋青依旧作男装打扮,在宋义的陪同下,来到了约定的那家名为“老兵”的酒肆。
这章没有结束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!
喜欢嫡女归来:踏碎凌霄掌天下请大家收藏:(m.zuiaixs.net)嫡女归来:踏碎凌霄掌天下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