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宴之后,主帅府邸的氛围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融洽期。那层由强制匹配带来的最后隔阂,在长辈的认可和彼此日益加深的了解中,彻底烟消云散。两人之间的关系,从最初的冰封、试探、挣扎,终于步入了平稳而温暖的航道,像一艘驶入温暖洋流的船,顺遂而安心。
阿尔伯特似乎将母亲的话听进了心里。他依旧忙碌,但那种忙碌不再带着拒人千里的冰冷。他开始有意识地调整与夕语相处的方式,虽然过程依旧带着他特有的、笨拙的印记。
比如,他不再只是命令式地让她“多吃点”或“早点睡”,而是会尝试解释:“这份营养剂添加了洛林星系特有的安神草本,对你睡眠有好处。”虽然解释的语气依旧像在做军事报告,但那份试图沟通的意愿,让夕语心里暖暖的。
他甚至在一次夕语对着光屏上古地球菜谱跃跃欲试时,没有像以前那样直接否定其“不健康”或“浪费时间”,而是沉默地看了一会儿,然后……挽起了军装衬衣的袖子。
“步骤三,火候控制是关键。”他站到她身边,指着光屏上的说明,眉头微蹙,仿佛在研究复杂的作战地图,“温度过高会破坏蛋白质结构,影响口感。”
夕语惊讶地看着他一副要亲自下场的架势,忍不住笑了:“主帅大人要亲自掌勺?”
阿尔伯特耳根微红,但表情依旧严肃:“确保执行标准是必要的。”结果自然是……一场小小的灾难。他对手腕力道的控制显然更适合操控武器而非锅铲,最终成果勉强能吃,但卖相惨不忍睹。看着夕语忍着笑、努力捧场的样子,阿尔伯特冷着脸,耳根却红得更厉害了,最后几乎是有些恼羞成怒地命令智能管家清理了“战场”,但眼底却藏着一丝极淡的、类似于“失败但尝试过”的释然。
夕语则将卡斯蒂兰夫人关于“直白”的建议记在了心里。她开始更主动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和需求。
当阿尔伯特又习惯性地用冷硬语气指出她某个“错误”时,她会鼓起勇气,直视着他的眼睛,小声但清晰地说:“阿尔伯特,我知道你是为我好,但你能不能……换一种稍微温和一点的方式说?你这样我会有点难过。”
最初几次,阿尔伯特会明显愣住,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措,然后会生硬地移开视线,含糊地“嗯”一声,下一次类似情况时,语气果然会下意识地放缓些许,虽然依旧谈不上温柔,但已是巨大的进步。
她也会在他深夜归来、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时,主动端上热饮,然后轻轻拉住他的手,说:“今天很累吗?要不要我帮你按一下头?虽然可能手法不好……”她的直白关心,像涓涓细流,一点点渗透进阿尔伯特习惯封闭的内心。
这种双向的、缓慢而坚定的磨合,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加真实而牢固。他们开始像世间最普通的夫妻一样,分享着琐碎的日常。
夕语会叽叽喳喳地跟他讲花房里新开的花,讲她在古籍里看到的趣闻;阿尔伯特则会偶尔跟她提及军部一些不涉密的、令人头疼的官僚流程,或者某个边缘星系奇特的风俗。虽然话题依旧有着巨大的鸿沟,但倾听与分享本身,就已是弥足珍贵的亲密。
当然,摩擦依然存在。阿尔伯特根深蒂固的控制欲和夕语逐渐苏醒的自我意识,偶尔还是会碰撞出小小的火花。
最典型的一次,是关于夕语想报名参加一个联邦科学院举办的、面向公众的短期古地球文化兴趣班。
阿尔伯特在听到这个想法后,第一反应便是皱眉:“时间安排在晚上,不安全。授课者资质存疑。内容过于浅显,对你而言意义不大。”一连串冷硬的否定砸下来,带着他惯有的、不容置疑的权威感。
若是以前,夕语大概会默默退缩,将委屈咽回肚子里。但这一次,她想起了暖房里卡斯蒂兰夫人温柔却坚定的话语。
她没有立刻争辩,而是等他说完,才平静地开口:“阿尔伯特,我明白你的顾虑。但这不是军事任务,只是一个我感兴趣的兴趣班。安全问题,可以安排护卫;资质问题,我可以先了解一下;内容浅显,但或许能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,也是一种放松和学习。”
她顿了顿,看着他那双依旧不赞同的蓝眸,认真地说:“我知道你希望保护好我,但我也希望……能有一点属于自己的、正常的生活空间。这对我很重要。”
阿尔伯特沉默地看着她,冰蓝色的眼眸里情绪翻涌。有被挑战权威的不悦,有对她安全的担忧,但更多的,是一种面对她清晰表达自我需求时的……陌生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。
他习惯了掌控一切,包括她的生活。但此刻,他清晰地意识到,怀里的这个小女人,并非没有思想的附庸,她有自己的渴望和边界。
长时间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。夕语的心跳有些快,但她倔强地没有移开目光。
最终,阿尔伯特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,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。他移开视线,语气依旧没什么温度,却带上了一丝妥协:“……把课程详细信息和安保方案发给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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