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生辰家宴的日子，在夕语混合着期待与忐忑的心情中如期而至。
前往卡斯蒂兰家族主宅的悬浮车上，夕语端坐着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。她穿着一身阿尔伯特亲自挑选的、既不失庄重又透着她这个年纪应有灵动的浅蓝色礼服，妆容精致，却掩不住眼底的紧张。
阿尔伯特坐在她身侧，军装笔挺，神色是一贯的冷峻。但细看之下，能发现他放在膝盖上的手，指节微微绷紧，显然也并非全然的平静。
“只是吃顿饭。”他目视前方，声音平稳地陈述，像是在安慰她，又像是在提醒自己。
“嗯。”夕语小声应着，深吸了一口气，试图放松下来。她想起他之前说的，他的母亲欣赏有自己想法的人。她努力回想自己照顾花苗、钻研古籍时的心无旁骛，试图找回那份从容。
悬浮车平稳地驶入一片戒备森严、却并不显张扬奢华的庄园。与主帅府邸的冷硬现代感不同，这里处处透着历史的厚重与内敛的优雅。
下车时，阿尔伯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。夕语将手搭上去，感受到他臂弯传来的、沉稳的力量，心中的不安奇异地消散了几分。
迎接他们的是老卡斯蒂兰元帅——阿尔伯特的父亲。一位身形依旧挺拔、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老人。他穿着便装，目光在夕语身上极快地扫过，带着审视，却并无恶意，只是如同评估一件与儿子相关的、重要的物品。正如阿尔伯特所料，他只是微微颔首，说了句“来了”，便不再多言，但那存在感极强的目光，却始终如影随形。
然后，夕语见到了今天的主角——卡斯蒂兰夫人。
与想象中威严的贵妇人不同，出现在客厅门口的是一位气质温婉、眉眼间与阿尔伯特有几分相似、却柔和了许多的女士。她穿着典雅的深紫色长裙，笑容和煦，目光落在夕语身上时，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与善意。
“这就是夕语吧？快进来，路上辛苦了。”卡斯蒂兰夫人迎上前，亲切地拉住夕语的手，语气温柔，瞬间化解了所有的局促。
家宴的气氛比夕语预想的要轻松许多。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，但并没有过分拘谨的礼仪。卡斯蒂兰夫人很健谈，巧妙地引导着话题，从帝都星的天气聊到最近的画展，偶尔会问起夕语对古地球文化的兴趣，听得十分专注，不时点头表示赞同。
老元帅依旧沉默，但会默默将离夕语较远的、她多看了两眼的菜碟挪近一些。阿尔伯特的话也不多，但会在他母亲问起军部一些不涉密的事务时，言简意赅地回答几句，语气虽然还是冷的，却少了几分平时的锋锐。
一切都如同阿尔伯特预演的那样顺利。直到……
“阿尔伯特这孩子，从小性子就冷，话也少，没少让我操心。”卡斯蒂兰夫人话题一转，笑吟吟地看向儿子，又看向夕语，“你们平时相处，他没闷着你吧？”
来了！夕语心头一紧，下意识地看向阿尔伯特。只见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，耳根微微泛红，面上却强作镇定。
夕语想起他之前的“嘱咐”，又看到他现在这副强撑的模样，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，那点紧张反而散了。她弯起眼睛，露出一个乖巧又带着点狡黠的笑容：“母亲放心，阿尔伯特他……其实很体贴的。会记得我不喜欢吃什么，还会陪我散步，虽然……”她故意顿了顿，瞥了一眼身边瞬间身体僵直的男人，“散步的时候喜欢跟我讨论星际战舰的能源效率问题。”
卡斯蒂兰夫人先是一愣，随即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，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愉悦：“像他父亲！当年追我的时候，也是满嘴的战术部署和轨道炮参数！”
老元帅被点名，面无表情地咳了一声，端起酒杯抿了一口，耳根却似乎也有点红。
阿尔伯特显然没料到夕语会这么“配合”，还附带了一点小小的“爆料”，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窘迫，但在母亲愉悦的笑声和父亲难得的“共犯”反应下，那层冷硬的外壳终于彻底软化，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、真实的弧度。
这个小插曲彻底活跃了气氛。餐后，老元帅惯例去了书房处理事务，将空间留给了女眷和……明显放松下来的儿子。
卡斯蒂兰夫人拉着夕语在花园暖房里喝茶。阿尔伯特没有跟得太紧，只是站在不远处的廊下，目光时不时落在她们身上，确保一切安好。
“好孩子，别紧张。”卡斯蒂兰夫人拍拍夕语的手，目光慈爱而通透，“阿尔伯特的选择，我和他父亲都尊重。看到你们相处得好，我就放心了。”
她顿了顿，看着远处儿子那道挺拔却不再孤冷的身影，语气变得有些悠远：“阿尔伯特和他父亲一样，肩上扛着太多东西，习惯了用冰冷和距离来保护自己，也保护身边的人。他们不擅长表达，甚至有时候会显得笨拙、强硬，让人伤心。”
夕语安静地听着，心里泛起共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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