魏国公府的晚宴上。
这几日,随着徐达凯旋,再加上徐景曜大病初愈后地位的飙升,饭桌上的气氛比以往松快了不少。
徐增寿一边扒着饭,一边眼珠子乱转。
他心里早就长了草,恨不得这就插上翅膀飞到水云间去。听说今晚那里新排了一出好戏,正好去凑个热闹,顺便看看能不能蹭点好酒喝。
他正盘算着待会儿怎么拉着徐景曜一起溜出去,主位上的徐达,却突然放下了筷子。
“允恭,景曜。”徐达擦了擦嘴,目光扫过两个儿子,“吃完饭,到书房来。我有话问你们。”
徐增寿刚夹起的一块肉,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,就僵在了半空。
他瞪大了眼睛,看着父亲,又指了指自己,那眼神分明在说:“爹?那我呢?我呢?”
然而,徐达像是根本没看见他这个二儿子似的,径直站起身,背着手迈着方步,向书房走去。
徐增寿的脸,瞬间就垮了下来。
那块肉啪嗒一声掉回了碗里,溅起几滴油星。
这就是身为老二的悲哀。
上头,有个身为世子,将来要继承爵位的大哥徐允恭。
那是家族的希望,是父亲重点培养的接班人,什么军国大事,家族机密,都要让他旁听,让他历练。
下头,有个脑子好使,最近更是成了皇上跟前红人的四弟徐景曜。
那是全家的宝贝,是父亲眼里的麒麟儿。
只有他,徐增寿。
夹在中间,不上不下。
既不需要承担继承家业的重担,也没有惊才绝艳的脑子。
在徐达眼里,他大概除了“能吃”、“能闹”、“能花钱”之外,就只剩下身体好这一个优点了。
所以,这种书房密谈的高端局,从来就没有他的份儿。
“唉……”徐增寿长长地叹了口气,化悲愤为食欲,狠狠地扒了两口白饭。
徐景曜坐在旁边,将这一幕尽收眼底。
他看着二哥那副像是被遗弃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表情,心中既觉得好笑,又有些不忍。
他知道,二哥其实并不笨,在原本的历史上,他能在靖难之役中起到那么关键的作用,足见其胆识和能力。
只是现在,他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舞台。
徐景曜站起身,路过徐增寿身边时,脚步顿了一下。
他伸出手,轻轻拍了拍徐增寿的肩膀,压低声音说道:
“二哥,别郁闷了。”
“今晚水云间,天字号房随便开,酒水点心管够。”
“记我的账。”
徐增寿抬起头,眼里迸发出了两道精光!
“真的?!”
“比真金还真。”徐景曜眨了眨眼,“就当是……犒劳二哥这些天陪我练马的辛苦。”
“好兄弟!”徐增寿感动得热泪盈眶,要不是徐允恭还在旁边瞪着,他恨不得抱着徐景曜亲一口。
“那哥就不客气了!你们聊着,我……我去替你们巡视产业!”
说完,这位刚才还一脸颓丧的二公子,瞬间满血复活,把碗一推,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饭厅。
徐允恭看着弟弟离去的背影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“走吧。”他对徐景曜说道,“别让父亲等急了。”
书房内,灯火通明。
徐达坐在书案前,面前的茶盏冒着袅袅热气。
见两个儿子进来,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:“坐。”
“今日在殿上,王保保那一跪,给足了陛下面子。”徐达开门见山,目光直视徐景曜,“咱虽然知道是你小子在背后捣鼓,但这中间的弯弯绕绕,你还没跟我细说。”
“你是怎么做到的?”
徐达很好奇。
他跟王保保打了半辈子交道,太清楚那是块多硬的骨头。
别说他是被俘,就算是用刀架在他脖子上,他也不可能轻易低头。
徐景曜也不隐瞒,将那日在水云间里,如何利用高丽请战的消息,如何剖析李成桂的野心,以及如何用不想让高丽小人得志来刺激王保保的经过,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。
当然,他略去了自己那个剧透的环节,只说是根据局势推演出来的。
“原来如此……”徐达听完,捋着胡须,眼中满是赞叹,“攻心为上。你这是抓住了他身为大元忠臣最后的痛脚啊。”
“高丽反水,他若不降,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高丽坐大,看着昔日的属国骑在主子头上拉屎。他降了大明,反倒有机会借大明之手,去收拾那帮高丽棒子。”
“这一招驱虎吞狼,用得妙!”
徐允恭在一旁听着,也是频频点头。
“不过,”徐达话锋一转,“今日叫你们来,不光是为了这事。”
“还有一桩大事,今日在朝堂上,炸了锅。”
他看着两个儿子,沉声说道:
“我大明遣高丽的宣谕使,孙内史,死了。”
“死在了高丽的佛国寺,高丽人说是……自缢。”
徐允恭闻言,脸色骤变:“自缢?这怎么可能!如今高丽名义上还是藩属,竟敢谋杀天使?这是要造反吗?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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