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宫内,朱元璋那句“为何明知他狂悖,还要扶他上位”的问题,还压在朱标的心头。
这不是一道策论题。
这是一道来自帝王的、关于权术本身的终极考问。
朱标站在那里,额头上渗出了汗珠。
他性情仁厚,自幼饱读圣贤之书,学的是王道,是仁政。
他所思所想,是如何安抚百姓,如何任用贤能。
可他父皇现在问他的,却是……为何要任用奸邪?
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知识体系。
他想了半天,也只能从制衡二字上勉强作答:“父皇……是想用胡惟庸……去制衡朝中其他……勋贵?”
“制衡?”朱元璋摇了摇头,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。
“标儿,你还是太仁厚了。”
“制衡,是术,不是道。咱要的,不是平衡,是……绝对的掌控。”
朱标低下了头,心中满是羞愧。
他知道,自己这一次没能给出让父皇满意的答案。
朱元璋看着自己这个寄予厚望的儿子,心中,也是一声暗叹。
标儿什么都好,就是这颗心,太软了,太正了。
他看不到那些藏在光明之下的肮脏的权谋算计。
可帝王,恰恰,是不能只活在光明里的。
“罢了,”朱元璋摆了摆手,也有些意兴阑珊,“你这脑子,还是太实诚。没事儿啊,多跟你那个小伴读,徐家那小子,聊聊天。”
“……啊?”朱标抬起头,脸上满是错愕,“父皇……您是说……景曜?”
“哼,”朱元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,“怎么?咱让你一个太子,去跟一个臣子的儿子请教,你还觉得委屈了?”
“儿臣不敢!”朱标连忙道,“儿臣只是……只是不解。景曜他……”
“他?”朱元璋冷笑一声,“那小子,一肚子坏水,比你这东宫里的所有人加起来,都多。咱敢打赌,咱今天问你的这个问题,你要是拿去问他,他想都不用想,就能给你答上来。”
朱标直到走出奉天殿,脑子里,都还是晕乎乎的。
父皇对徐景曜的评价,是不是……高得有些离谱了?
两天后,大本堂散学。
朱标再一次,将徐景曜请到了东宫。
这一次,没有了旁人,朱标也不再绕弯子。
他将那日与父皇的对话,原封不动地复述给了徐景曜听。
“……父皇问我,为何明知胡惟庸狂悖,还要扶他上位。我……我答不上来。”朱标的脸上,带着几分虚心求教的诚恳,“景曜,你年纪虽小,但看事情,总是能切中要害。依你之见,父皇的深意,究竟何在?”
徐景曜听完,心中也是一声长叹。
老朱这……这是在给太子爷上“帝王学”的高级课啊。
可惜,太子殿下是个标准的优等生,学得是仁义礼智信,对这种阴谋诡计的超纲题,他是真的……不会啊。
他看着朱标那双清澈的眼睛,想都没想,便脱口而出。
“因为胡惟庸这个人,有用。”
“有用?”朱标皱了皱眉,“父皇也说了,朝中能臣众多,为何偏偏是他?”
“殿下,”徐景曜笑了笑,决定不再藏拙,“因为他的有用,不仅仅在于他的才能,更在于……他这个人本身。”
“此话怎讲?”
“殿下您想,”徐景曜开始帮他复盘,“陛下扶持胡惟庸,最直接的目的,是什么?”
“是……是打压浙东集团。”朱标顺着他的思路说道。
“没错。”徐景曜点头,“以刘基、宋濂为首的浙东文臣,虽然有才,但也抱团。陛下为了平衡我们淮西勋贵,先用了他们。可现在,又怕他们坐大,所以,必须把他们压下去。而要压他们,最好的刀,自然是来自他们对立面的——淮西集团。”
“可……”朱标立刻就抓住了那个最大的矛盾点,“胡惟庸,本就是淮西出身。父皇用他来打压浙东,那……那岂不是让淮西勋贵的势力,更加一家独大,更难制衡了吗?”
这也正是他想不通的地方。
徐景曜看着朱标,脸上,露出了一个您终于问到点子上了的表情。
“殿下,这,便是陛下的第二层深意,也是最厉害的一层。”
“淮西权贵,是跟着父皇打天下的老兄弟,一个个盘根错节,打断骨头还连着筋。陛下感念旧情,不忍,也不便,亲自动手去敲打他们。”
“那怎么办呢?”
“提拔胡惟庸,就是最好的一步棋。”
“胡惟庸此人,有才,有手段,但根基浅。他想在朝堂上站稳脚跟,光靠陛下的宠信,是不够的。他必须,也必然,会去主动联络、拉拢、甚至联姻其他的淮西权贵。”
“他会像一根藤蔓,拼了命地,将自己和整个淮西集团紧紧地捆绑在一起。”
徐景曜看着朱标那渐渐变得凝重的脸,说出了最后的那个答案。
“殿下,您再想。等他爬得足够高了,等他狂悖到了一定地步,等他……和整个淮西集团,都密不可分的时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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