峭壁下的那场生死考验,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彻底耗尽了徐景曜那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。
求生的意志还在,但身体却先一步发出了最诚实的抗议。
到了第五天,他开始发起了低烧。
在这前不着村,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里,没有汤药,没有大夫,发烧,就等于是一只脚,已经踏进了鬼门关。
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,别说走路,就连坐着,都觉得天旋地转。
那双被血泡和伤口布满的脚,更是肿得像两个发面馒头,连鞋都穿不进去了。
江宠看着他那副随时都可能咽气的模样,眉头,拧成了一个疙瘩。
他知道,不能再拖下去了。
他们必须尽快走出这片山林。
可徐景曜这个样子,别说走了,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。
徐景曜烧得有些迷糊,他靠在江宠的身上,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他看着江宠那张因焦虑而紧绷的脸,自嘲地笑了笑,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叫。
“完了……江宠……我好像……要成你真正的累赘了……”
江宠没有说话。
他只是默默地,将徐景曜剩下的半囊水全部喂给了他。
然后,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,披在了徐景曜的身上。
最后,他蹲下身,将徐景曜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。
“上来。”
徐景曜愣住了。
“你……你要背我?”他有些不敢置信。
江宠的身体,看起来比他还瘦弱。
“别废话,”江宠的声音里带着不耐烦,“想死在这里,你就继续坐着。”
徐景曜看着他那倔强的侧脸,心中,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。
他不再矫情,咬着牙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趴在了那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坚实许多的后背上。
十四岁的少年,背着另一个十四岁的少年,在崎岖的山路上,艰难地前行。
这条路,走得无比缓慢,也无比沉重。
江宠的每一步,都走得极为稳健。
他的呼吸,因为负重而变得粗重,汗水,很快就湿透了他那件破旧的里衣。
徐景曜趴在他的背上,只觉得眼眶有些发酸。
他是个乐天派,即便是在这种绝境之中,也总能找到苦中作乐的法子。
连着两天,他们都没有再发现追兵的踪迹。
这让徐景曜那根紧绷的神经,也渐渐放松了下来。
“江宠,”他趴在江宠耳边,有气无力地开着玩笑,“你说,等咱们出去了,太子殿下会不会赏我个忠勇伯当当?到时候,我给你在我府里,安排个二管家的职位,月钱给你开十两,怎么样?”
江宠没有理他,只是专心地看着脚下的路。
“十两少了?”徐景曜继续说道,“那就二十两!再给你配两个漂亮丫鬟伺候着!我跟你说,我们家厨房的烤鹅,那是一绝!皮脆肉嫩,一口下去,满嘴流油……”
“江宠……”
“嗯。”江宠终是闷闷地应了一声,脚下的步伐,没有丝毫停顿。
“你说……咱们现在这个样子,像不像话本里写的……落难的书生和忠心耿耿的小书童?”
江宠没有理他。
徐景曜也不在意,继续自说自话:“不过,我可比那些书生金贵多了。我这脑子里,装的可是治国安邦的大道理。你背着的,不是一个人,是咱们大明朝未来的希望啊。”
他这番没脸没皮的话,终于让江宠那张紧绷的脸,有了一丝松动。
“闭嘴,”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“省点力气吧,希望。”
“别啊,聊天能分散注意力,你不懂吗?”徐景曜笑了笑,他感觉自己的精神,好了一些,“你跟我说说,你家乡苏州,是什么样子的?是不是跟书里写的一样,小桥流水,处处都是园林?”
这个问题,像一把钥匙,插进了江宠那颗尘封已久的心里。
江宠沉默了很久,才缓缓开了口。
当然,主要还是为了让徐景曜保持清醒。
“苏州……”
“……没有遍地都是园林。那都是有钱人的玩意儿。”
“我家,就在山塘街旁边的一条小巷子里。推开窗,就能看到河,河上有乌篷船,慢悠悠地划过去。我娘……最喜欢在窗台上,种一盆栀子花。”
他的声音很轻,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梦。
“我爹,考了一辈子,连个举人都没考上。他不爱说话,就喜欢看书。家里本来有个小小的米铺,他也不怎么会打理,整天就坐在柜台后面,捧着一卷书看。我娘总骂他,说他迟早要把这个家给看没了。”
“可我知道,他不是真的想当个商人。他心里,装着一些……很大的道理。”
“他跟我说,咱们汉人,不能总被蒙古人骑在脖子上。他说,读书人,要有风骨。”
徐景曜静静地听着,没有插话。
他能想象得到那个画面。
一个固执而又理想主义的江南秀才,守着一个不赚钱的米铺,却在心里,做着一个关于家国天下的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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