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在皇家马场摔了那“开窍”的一跤后,徐景曜的生活模式,就从“大本堂-国公府”两点一线。
变成了“大本堂-国公府-皇家马场”三点一线。
日子过得愈发充实且痛苦。
每日散学后,他都会主动拉着二哥徐增寿,在秦王朱樉和邓小胖的簇拥下,直奔马场,进行长达一个时辰的魔鬼训练。
酸痛如同潮水,每日都准时将他淹没。
他现在晚上睡觉,两条腿都得用热毛巾敷着才能入眠。
但他硬是咬着牙,一声没吭。
这份突如其来的坚韧,让徐增寿和朱樉都对他刮目相看。
而这份改变的源动力,此刻正骑着一匹雪白的蒙古马,在马场的另一端,练习着骑射。
观音奴的身影,在草场上往来驰骋。
她能在疾驰的马背上回身开弓,箭矢离弦,精准地射中百步之外的草人靶心。
那份飒爽的英姿,让马场上不少自诩骑术精湛的勋贵子弟,都自惭形秽。
徐景曜每次疼得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,只要一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,和偶尔瞥过来依旧清冷的眼神。
他就能从牙缝里,再挤出一丝力气。
他告诉自己,最起码,不能再从马上摔下去了。
这天,他正在徐增寿的指导下,练习着控制马匹小跑。
突然,一阵略带轻浮的笑声,从不远处传来。
“哟,我当是谁呢。这不是咱们魏国公府,那个文武双全的四公子吗?”
徐景曜循声望去,只见一个眼神倨傲的少年,正领着几个跟班,骑马踱了过来。
徐景曜认得他,此人乃是汤和的长子,汤鼎。
平日里,也是个飞扬跋扈的主。
“汤鼎,你小子嘴巴放干净点!”秦王朱樉一看到他,眉头就皱了起来,催马上前,挡在了徐景曜身前。
“哎哟,秦王殿下也在啊。”汤鼎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,“我可没说什么,我就是好奇。听说徐四公子如今弃文从武,每日在此苦练骑术,真是闻者伤心,听者流泪啊。”
他阴阳怪气地说道:“也不知是为了什么,难不成,是为了将来能追得上自己那来自番邦的媳妇儿?”
“你说什么!”朱樉勃然大怒,当场就要发作。
徐景曜伸手,拉住了朱樉的缰绳,对他摇了摇头。
这不就是标准小反派么。
他知道,汤鼎这种人,就是个炮仗,一点就着,跟他动怒,反倒遂了他的意。
然而,汤鼎见徐景曜不敢还嘴,只当他是怕了,胆子更大了几分。
他的目光,越过众人,落在了远处正在练习骑射的观音奴身上,眼神里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。
“要我说,这事儿,这事儿办得就不地道。”
“我大明朝什么样的名门闺秀没有,偏偏要让堂堂国公之子,去娶一个不知根底的蒙古女人。”
“一个前朝叛将的妹妹,敌国的俘虏,说得好听是联姻,说得难听点,那不就是……”
“……招安的添头吗?”
“这种女人,也配入我大明勋贵的门庭?简直是奇耻大辱!”
这话一出,在场所有人的脸色,都变了。
“汤鼎!你找死!”秦王朱樉彻底被激怒了,他怒吼一声,手中的马鞭,已经扬了起来。
就连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徐增寿,此刻也是一脸的怒容。
这已经不是在羞辱徐景曜,而是在打他们整个徐家的脸!
然而,就在朱樉的马鞭即将挥下的那一刻,一个清冷的声音,却抢先一步响了起来。
“汤公子,慎言。”
是徐景曜。
他不知何时,已经催马走到了最前面,与汤鼎遥遥相对。
“你方才说,办得不地道?”徐景曜看着他,一字一句地问道,“汤公子好大的胆子。此桩婚事,乃陛下金口玉言,亲下的圣旨。你的意思是,陛下的旨意,是错的?”
汤鼎的脸色,瞬间就白了。
他没想到,这个平日里看起来病恹恹的书生,反击竟然如此犀利,一开口,就给他扣上了一顶非议圣上的大帽子。
“我……我不是那个意思!”他急忙辩解。
“哦?不是那个意思?”徐景曜的嘴角勾起冷笑,“那你方才又说,此桩婚事,乃是奇耻大辱。敢问汤公子,这桩婚事,辱了谁?是我徐景曜,还是我魏国公府?”
“都不是。”
“这桩婚事,是陛下为了安抚北境,为了让我大明边关的将士们少流血,而定下的国策!你公然说这是奇耻大辱,你是在说,陛下的国策,辱没了我们大明朝的颜面吗?”
这一连串的反问,一下下地敲在汤鼎的心上。
汤鼎汗如雨下,他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少年,感觉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。
他怎么也想不明白,自己一句为了找乐子的嘲讽,怎么三言两语之间,就被对方上升到了非议君上,动摇国本的高度?
这……这要是传到陛下的耳朵里,他爹汤和,都保不住他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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