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：骨隙寒针
车尾被雷暴冲击波撞出的凹坑像张扭曲的嘴，随着雷泽号在尸骸山谷里的每一次颠簸发出金属疲劳的呻吟。空气像浸透了冰水的粗麻布，沉甸甸地裹在人身上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砂纸刮过喉咙的刺痛。我搓了搓几乎冻僵的手指，指关节发出细微的“咔哒”声，肋下被气浪撞出的闷伤又针扎似地抽痛起来。抬头看天，先前翻滚搅动的灰黄云层，不知何时已沉淀成一片低垂欲坠的铅灰锅盖，那颜色厚重得几乎要滴出墨汁来，压得人心里发慌。寒风不再是单纯地割人脸皮，开始夹带着细碎的、几乎看不见的白色颗粒，打在挡风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微响。
“操！结冰粒子了！” 雷鸣猛地抹了一把方向盘上凝结的霜花，粗粝的手指划过玻璃，留下几道模糊的水痕。他侧头看向后视镜，眉头拧成个铁疙瘩，虎目里血丝未褪，映着外面愈发惨淡的天光，“瑨哥，这破车快散架了，刚那一下震得排气管都在漏气！再挨一道天雷……准得成废铁！”
温明玉蜷在后座，正借着顶灯昏暗的光线，用一把精密的小镊子，从车座缝隙里小心夹起一根寸许长的、扭曲的暗银色金属细针——正是先前引爆雷球的“怨骨引雷针”。她眉头紧锁，指尖微微发颤，镊子尖端轻轻拨弄着那细微的针体：“强度高得反常……韧性也超标……最诡异的是表面这层……”她将镊子凑近眼睛，强光手电筒的光柱打在细针上，“……晶体析镀层？这绝不是常规手段能烧出来的东西！九幽会真把雷劈当淬火炉了？”
“针不针的先甭管！”雷鸣烦躁地拍了下方向盘，震得车身又晃了晃，几块松动的焦黑骨渣被颠得从车顶棚滚落下来，“顶上的云比刚才更厚了！底下这堆烂骨头里还埋着多少这要命的破钉子？再来一道索命雷，咱仨就真成了堆在坟头上的新骨渣！” 他扭头死死盯着我，“得想法子！不能坐这儿等死！”
寒气从门缝和碎裂的车窗缝隙里钻进来，像无数根冰冷的针，扎在裸露的皮肤上。我抬头死死盯着那片铅灰巨幕深处无声闪烁、聚集的惨白电光，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猛地蹿升：“法子……只有一个！” 手指重重戳向雷泽号伤痕累累的车顶——那里覆盖着一大片由粗壮钛合金枝干精密焊接、如同倒扣鸟巢般的金属网状结构，正是之前用来吸引分散直击雷的防雷网，“拆了它！”
“拆车顶？！” 温明玉失声惊道，下意识抓紧了怀里的声波探测仪，镜片后的眼睛瞪圆了，“拆了我们连最后一点主动防护都没了！”
“不拆？留着顶这破网一起变铁棺材？” 雷鸣几乎是吼出来的，他猛地推开车门跳下去，冰冷的空气裹着雪粒子劈头盖脸砸来，他打了个寒噤。刺骨寒风里他的声音异常清晰：“瑨哥说得对！那网是好东西！但不能给车陪葬！得让它变成能跟着人跑的护身符！” 他绕到车后，拍打着后备箱板，“老子的野战背包架子还在！” 说着，他已经动手从车后绑着的备用物资里拖出那个结构坚固、由锰合金管构成的宽大野战背负架。
接下来的半个时辰，我们三个人的动作快得像拧紧发条的傀儡。
“明玉！把那卷硝过的老牦牛皮递我！整张铺开！” 雷鸣蹲在地上，厚实如熊掌般的大手此刻却灵活无比，正用一把钢剪粗暴但高效地剥离顶棚上粗壮的钛合金防雷网。沉重的金属网边缘被强行扭断的钛合金枝干发出刺耳的“嘎吱”声，如同野兽垂死的呻吟。他脸颊上被骨片划开的血口子在寒风中凝结出暗红色的痂皮，随着他奋力拉扯的动作微微颤抖。
温明玉吃力地将一整张几乎能盖住半个车顶的、油光发亮的生硝厚牛皮从行李卷里拖拽出来。皮质异常坚韧厚实，散发着浓重的药草硝制气味，边缘处还残留着牦牛粗硬的黑色卷毛。她学着雷鸣的样子，用钢剪快速剪下两大块坚韧的皮料，摊在地上：“雷鸣哥！两层叠铺，中间塞骨堆里翻出来的干苔藓！吸湿隔热！”她快速说着，半跪在冰冷的骨渣上，动作麻利地将坚韧的牦牛皮覆盖在拆下的钛合金防雷网上，用钢剪剪裁出基本形状，又从急救包里掏出最大号的缝合针线包——那种缝马鞍用的粗壮弯钩针和亚麻线，“雷鸣哥！接着！”
雷鸣二话不说，接过弯钩针和线团，牙关紧咬，粗大的手指捏着针，如同握着微缩的标枪，对着叠好的两层牦牛皮边缘猛地刺穿！嗤啦！坚韧的牛皮在他惊人的手劲下像厚帆布一样被穿透。他飞快地走针，动作狠辣又带着一种军伍特有的粗犷效率，针脚大而密实，每一针都像是把皮料钉死在金属骨架上。“这老牛皮……油浸火燎多少年了……又沾过雷火气……耐操！”他低吼着，声音夹在呼啸的寒风里，“绝缘挡劈刺！双层！关键部位三层！”他指着背包架几个连接处和肩带受力点吼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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