及笄礼的鼓乐声彻底消散在暮色里,忠勤侯府的青砖地还留着宾客往来的痕迹,被午后的阳光晒得暖融融的。
花念安坐在窗边的软榻上,指尖捏着一方素色绢帕,轻轻擦去鬓角残留的香粉——那套九翚四凤冠压得她脖颈发酸,此刻换上月白常服,发间只簪着花明轩送的木雕禁步,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。
窗外传来仆妇清扫庭院的轻响,夹杂着远处偶尔飘来的丝竹声,像被风吹散的碎玉,恍惚间竟让她生出“典礼已是昨日事”的错觉。
正怔神时,侍女春晓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身后跟着两个小丫鬟,手里都捧着堆叠整齐的锦盒,绸缎的光泽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。
“大小姐,各府的贺礼都清点好了,您要不要现在过目?”春晓屈膝回话,声音放得极轻,生怕扰了这份宁静。
花念安回过神,指尖轻轻搭在软榻扶手上,点头道:“呈上来吧。”
锦盒在八仙桌上一一展开,瞬间摆满了半张桌子,珠光宝气与书卷墨香交织在一起,倒像是把半个京城的雅致都挪进了这屋子。春晓从最外侧拿起一个明黄色的锦盒,语气带着几分郑重:“这是宫里送来的赏赐,按规制备的,奴婢已经核对过了。”
打开盒子,一对赤金镶宝如意静静卧在红绸上,宝石的光芒衬得黄金愈发耀眼;旁边叠着四匹云锦,分别是霞姿月韵、流云纹、缠枝莲和暗花福寿,每一匹都质地上乘;最底下是一套官窑白瓷,瓷胎薄如纸,釉色莹润,一看便知是宫中珍品。花念安伸手碰了碰如意的柄,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,心中暗忖:皇室赏赐向来中规中矩,既不失天家气派,又不会过分亲近,倒像是一道程式化的祝福。
“再看看下一个。”她收回手,目光落在旁边一个朱红漆盒上。
春晓连忙打开,瞬间,满室都映着红宝石的光华——那是一套赤金头面,包括发簪、耳环、手镯和项链,每一件都镶嵌着拇指大的红宝,在阳光下几乎要晃花人的眼。盒底压着一张素笺,上面是外祖母王氏娟秀却有力的字迹:“愿吾孙女如明珠璀璨,耀目京华。”
花念安拿起那支发簪,指尖抚过冰凉的宝石,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。外祖母向来如此,总觉得贵重的东西才能配得上侯府小姐的身份,却忘了她素来不喜这般张扬。她将发簪放回盒中,轻声道:“把这个收起来吧,日后有场合再用。”
“是。”春晓应着,又递过一个小巧的漆盒,“这是各位小姐送的,都是些精巧玩意儿。”
打开一看,果然满是闺阁情趣:苏家小姐送的苏绣团扇,扇面上绣着“松鹤延年”,针脚细密得能看清鹤羽的纹路;李家小姐送的琉璃镇纸,里面冻着几支干花,在阳光下像琥珀般剔透;还有几个绣工精致的香囊荷包,有的填了熏草,有的装了香丸,凑过去闻,满是清雅的香气。
花念安的目光最终落在一个墨色锦盒上,那是林清澜送的。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方松烟墨,墨锭上巧雕着并蒂莲,花瓣的纹路清晰可见,还泛着淡淡的松烟香。盒底压着一张小笺,清澜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:“愿与共研墨,同写春秋。”
她笑着摇头,清澜总是这般直白又贴心。指尖在锦盒夹层轻轻一摸,果然触到一个硬物——掏出来一看,是一枚古箭镞,用银链系着,箭镞打磨得光滑,泛着古铜色的光泽,一看就不是女儿家的物件。箭镞底下还压着一张小笺,字迹刚劲有力,与清澜的迥然不同:“破阵前行,守心如玉。”
花念安忍不住笑出声,这楚逸,明明是自己想送贺礼,却偏要借清澜的手转交,连字迹都不敢落款,倒像是怕被人笑话似的。她将箭镞握在手里,能感受到金属的凉意,心中却暖融融的——这份笨拙的心意,比任何贵重礼物都让她欢喜。
“大小姐,您看这个。”春晓忽然捧过一个紫檀木书匣,语气带着几分好奇,“送礼物的小厮说是谢公子让送来的,还特意嘱咐,一定要让您亲自打开。”
花念安的心轻轻一跳,伸手接过书匣。木匣入手沉甸甸的,表面雕着云纹,打磨得光滑温润,一看就是用了心思的。她打开匣盖,呼吸瞬间微微一滞——里面竟是一套前朝大儒批注的《水经注》,书页已经泛黄,边角有些磨损,显是年代久远的珍品。
她小心地抽出一本,翻开扉页,只见上面盖着好几个藏书印,墨迹深浅不一,显然历经了数代收藏家之手。更难得的是,书中的批注不仅涉及地理水文,还夹杂着许多关于民生经济的论述,比如某段河流如何灌溉农田,某处漕运如何影响百姓生计,正是她近日在江南游学后反复思考的问题。
指尖抚过泛黄的书页,花念安的心跳不由得快了几分。这套书她曾在沈先生的书房见过残本,当时她随口提了一句“若能得全本研读,便是一大幸事”,没想到谢珩竟记在了心上,还真的寻到了全本相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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