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曦初露，天边刚染出一抹浅浅的鱼肚白，永宁侯府的青砖黛瓦上还凝着昨夜的露珠，府里却早已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。洒扫的仆妇拿着长柄扫帚，将庭院里的落叶扫得簌簌作响；厨房里飘出阵阵香甜的水汽，那是伙夫正忙着蒸早膳的枣泥糕；连廊下，几个小丫鬟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绸缎，脚步轻快地往大小姐花念安的院子去，裙摆扫过青石板，留下一串细碎的声响。
花念安刚在梳妆台前坐定，贴身丫鬟挽月正为她梳理长发。乌黑的发丝如瀑般垂落在肩头，挽月用犀角梳轻轻梳理，生怕扯疼了自家小姐。“小姐，您这头发可真好，又黑又亮，比京城里最好的墨锭还要顺滑。”挽月一边说着，一边熟练地将头发分成几缕，准备挽一个简单的双丫髻。
花念安对着铜镜浅浅一笑，镜中的少女眉眼清秀，肌肤莹白，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超出年龄的沉静。她刚想说些什么，就听见院外传来母亲林氏的声音，还夹杂着丫鬟们走动的脚步声。
“安儿可梳洗好了？”林氏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，人还没进门，就先探进半个身子。她今日穿了一件水绿色的缠枝莲纹褙子，领口和袖口绣着细细的银线，显得温婉雅致。身后跟着四个丫鬟，每个丫鬟手里都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，托盘上搭着不同颜色的绸缎，有月白、绯红、宝蓝，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。
花念安连忙起身，走到母亲面前屈膝行礼：“母亲安好。”她的动作优雅流畅，一看便知是经过精心教导的大家闺秀。
林氏一把拉住女儿的手，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。她拉着花念安走到托盘前，目光落在那匹月白云锦上，指尖轻轻拂过绸缎表面，语气里满是赞叹：“安儿快来瞧瞧，这匹月白云锦可是苏杭刚送来的新品，听说宫里的贵妃娘娘也才得了一匹呢。你看这质地，摸起来多细腻，在晨光下还能看到淡淡的珠光，用来做你及笄礼的采衣，再合适不过了。”
花念安凑近细看，那云锦的经纬之间织着细密的云纹，每一朵云都栩栩如生，仿佛轻轻一吹就能飘起来。她点点头，声音温顺柔和：“母亲眼光自是好的，这匹云锦确实漂亮。”
可话音刚落，她就注意到林氏眉间蹙起了细纹，原本带着喜色的脸上多了几分忧色。花念安心中一动，知道母亲定是有烦心事。
果不其然，林氏轻叹一声，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，丫鬟连忙递上一盏刚泡好的雨前龙井。“只是这正宾的人选，实在让人犯愁。”林氏抿了一口茶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，“原想请康王妃来做正宾，她身份尊贵，又与咱们府有些交情，偏巧前日康王府送来帖子，说王妃染恙，需静养一个月，这及笄礼怕是赶不上了。”
一旁侍立的张嬷嬷是府里的老人，看着花念安长大，此刻见林氏烦恼，便上前一步，轻声说道：“老奴倒觉得，请安阳郡王妃也是个不错的选择。郡王妃是皇室宗亲，德高望重，在京城里的口碑极好，而且她与咱们老夫人还是旧相识，说不定会卖这个面子。”
林氏闻言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，脸上依旧带着犹豫：“安阳郡王妃自是极好的，她的人品和身份都无可挑剔。只是她近年深居简出，除了皇室的重大场合，几乎从不参加各家的宴席，不知会不会肯出面来做这个正宾。”
花念安看着母亲愁眉不展的样子，心中不忍，便轻轻握住母亲的手。她的手心温暖而柔软，让林氏的心稍稍安定了些。“母亲不必过虑。”
花念安的声音轻柔却坚定，“及笄礼重在心意，不在虚名。就算请不来安阳郡王妃，请外祖母做正宾也是好的。外祖母看着我长大，对我疼爱有加，有她在身边，我心里也更踏实。”
林氏被女儿这番话劝得展颜一笑，心中的愁云散去了不少。她拍了拍花念安的手，笑道：“还是我的安儿懂事。好，咱们先不想正宾的事，先来挑挑及笄礼上要戴的发簪。”说着，她让丫鬟把装着发簪的锦盒拿过来。
锦盒打开，里面的发簪在晨光下熠熠生辉。一支赤金镶红宝的发簪最为夺目，红宝石硕大饱满，在金托的映衬下，红得像一团燃烧的火焰，一看就价值不菲；一支白玉簪则清雅别致，羊脂白玉温润如玉，簪头雕刻着一朵小小的玉兰花，花瓣细腻逼真，透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；还有一支点翠嵌珍珠的发簪，翠色浓郁鲜亮，珍珠圆润饱满，簪头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，精巧非凡。
林氏拿起那支赤金镶红宝簪，在花念安的发髻旁比了比，又摇摇头：“这支红宝的倒是喜庆，颜色也够鲜艳，只是太过招摇了些。及笄礼虽然重要，但也不能显得咱们侯府太过张扬。”说着，她又拿起那支白玉簪，再次比了比，还是不满意，“白玉的又太素净了，及笄礼是人生大事，戴这么素净的发簪，怕是不够隆重，会让人觉得咱们不够重视。”
花念安看着母亲左右为难的样子，目光落在那支点翠簪上，忽然想起了什么。她轻轻拉了拉母亲的衣袖，说道：“母亲可还记得，去年祖母寿辰时，姑母从江南送来的那支累丝金凤簪？那支簪子做工极为精巧，凤口衔着一颗圆润的珍珠，凤身的羽毛用累丝工艺制成，阳光一照，金光闪闪，仿佛振翅欲飞一般。用它做及笄礼的发簪，既不失体面，也不过分张扬，刚刚好。”
林氏经女儿一提醒，眼前顿时一亮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，笑道：“可不是嘛！我怎么把这支簪子给忘了！那支金凤簪确实是件宝贝，当年你姑母送来的时候，连老夫人都赞不绝口。”她当即吩咐身边的丫鬟，“快，去我房里的梳妆盒里把那支累丝金凤簪取来，仔细着点，别磕着碰着了。”
丫鬟领命而去，刚走出院子，就见老夫人房里的丫鬟画春匆匆走来。画春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鬟，做事稳重周到。她走到林氏和花念安面前，屈膝行礼：“夫人，大小姐，老夫人请您二位过去用早膳，说是今日炖了大小姐最爱喝的杏仁茶。”
林氏和花念安对视一眼，脸上都露出了笑意。花念安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裙，说道：“那咱们快过去吧，别让祖母等急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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