京城。
崇阁巍峨,层楼高起。
天边晚霞消散,丁献手执拂尘立于廊下,正低声吩咐几个宫女入殿将烛火点燃。
景王拾阶而上,丁献余光瞅见他的身影,立即躬身行礼,“奴才见过王爷。”
“免礼。”
景王虚虚抬手,问道:“都这个时辰了,陛下为何突然唤本王前来?”
丁献往殿中瞟了一眼,压低声道:“王爷也知,前两日北边的军报刚送回京?”
景王点头,“知道。”
“正是为着此事。”
丁献走近一步,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继续道:“几位御史联名上奏,参徐都督目中无君,连兵马过境这种大事儿,尚未请示陛下便擅自做主,说他居功自傲,理应重罚。”
景王顿时无语。
徐鹤安远在北境,加上前几日连绵大雪,若真要请示陛下,一来一回耽搁多少功夫?
战事不等人。
瞻前顾后犹豫不决,只会错失良机,能成什么大事!
这些只会用笔头子打嘴官司的文臣,懂不懂什么叫事急从权?
偏偏这件事可大可小。
若真被有心人吵起一股风来,只怕是不好收场。
景王冲丁献微微颔首,抬脚跨过门槛,里面传来阵阵争执声。
“事急从权,若徐都督依照理法,层层递上折子请示,北境又怎能换来这百年太平?”
“依方御史之言,日后只要是为西陵,便可越过陛下私自做主了?”
“狄人狡诈,只是口头应允,徐都督便命徐家军过境,真当徐家军是他们徐家的私兵不成?”
“可这事终究是成了啊,北狄已派使臣来西陵献上国书,此时已在路上。”
“那是天佑我西陵,陛下洪福齐天,与他徐鹤安有什么干系?”
景王也是上过战场之人,听得此等过河拆桥之言,脸色倏然阴沉。
他轻咳一声,打断众人争执。
众人齐齐回头朝他看来,坐在上首的萧熠也抬眼,望向缓步走近的挺拔身影。
“参见景王殿下。”
众大臣齐齐躬身行礼。
景王径直走至方御史身前,斜眼睨他,“依着方御史所言,北狄若真言而无信,也不必寻何良将。”
“方御史一人便可抵千军。”
方御史脸色一阵白一阵红,“微臣乃文臣。”
“文臣又如何?”景王眸底闪过一抹讥诮,“届时,方御史只需抱着菩萨像前去应战,天佑我西陵,必会让方御史立下大功。”
方御史自知方才失言,拱手告罪。
景王淡淡瞥他一眼,看向始终未发一言的萧熠。
燕太师也在殿中,他年事已高,陛下特许他可坐着商议国事。
萧熠被吵的头疼,摆了摆手,“朕已知晓,你们先下去,待朕与燕太师与摄政王商议过后再议。”
“臣等告退。”
几位御史拱手,退出大殿。
萧熠随手扔下手中奏折。
他年纪小,个子仍未长开,但龙袍加身,也有几分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。
方才这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热闹。
燕太师却一言未发。
萧熠知道燕家与徐家关系不错,很想听听他的看法。
“燕太师,依您所看,此事算不算得大事?”
待殿门重新合上。
燕太师方才缓缓开口,“藐视君威,自然算得上大事,但庆国公遗骨未归,陛下当从轻发落才是。”
“燕太师,您常对朕说,君威不可犯。”萧熠神情复杂,继续道:“既然您也认为,徐鹤安藐视君威,又为何要朕从轻发落?”
于礼法而言,徐鹤安确有不是之处。
但于国于民,他没有任何错处,反而功在千秋。
景王拱手,顺着燕太师的话说下去,“陛下,徐都督行事确冒失之处,但他并非急功近利之人,且北狄已答应停战百年,功大于过。”
“功大于过?”萧熠低低重复一遍,直直看向景王,“若往后,人人效仿,事事无需禀报朝廷,禀报朕,待立下大功后再来弥补,朕这个天子又当如何?”
“陛下,人人心中自有一杆秤。”
燕太师沉默不语。
少帝年幼,百官多有不服。
徐鹤安这件事,若放在先帝身上,未必算得了什么大事。
可在一个根基未稳的少帝身上,的确值得反复推敲。
少帝现在处置徐鹤安的态度,决定了往后文武百官对待他的态度。
轻或是重,都不好办。
燕太师重重叹出一口气,起身道:“徐都督不日便要班师回朝,不如听听他的解释,再作商议。”
景王还想再劝,余光瞥见燕太师冲他轻轻摇头,只好将话咽了回去。
“臣告退。”
景王与燕太师齐齐拱手,退出殿中。
萧熠倚着龙椅,环顾金碧辉煌地宫殿。
明明殿中炭火烧得很旺,但他就是一阵阵发冷,心底空落落的,像朵随风飘摇的浮云。
浮云没有根。
他在这偌大宫城中,也寻不到可以令自己踏实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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