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风吹拂,白幡随风摇曳,尾端扫过棺盖,发出窸窣轻响。
远处的鼓声停了下来。
徐鹤安凝着黑底白字的牌位,忽然想起那日午后,林桑说过的话。
她说,她不想做英雄的夫人。
他的父亲,也算得上是一代豪杰,为西陵驻守边境,立下赫赫战功。
他的母亲,是正儿八经的英雄夫人,那她的一生......是如何过的呢?
记忆中,父亲总是不在京中。
母亲似乎总在等待,从春等到秋,再盼到年关将近,盼来盼去,将人盼回京,父亲也很少宿在母亲房中。
父亲有太多房小妾。
但徐鹤安却能看得出,父亲对任何人的态度,都是相同的。
他不爱母亲,也不爱那十几房小妾。
这次去往北境,甚至命管家遣散了后院中所有人。
韶华易老,母亲在国公府蹉跎一生。
她那般胆小的人,是如何狠得下心,吞金而亡?
他忍不住会想——
若母亲不是英雄的夫人,不是他的母亲,是否可以平安顺遂一生?
他自小顺风顺水,几乎没受过什么挫折,头一次生出懊悔无力,甚至希望时光能够倒流的念头。
他哪里是什么无所不能的圣人。
分明就是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。
想起曾经对母亲的忽视,和骨子里认为母亲太过絮叨的嫌弃,他的五脏六腑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几乎要窒息。
他弯下背脊,双手捂住脸颊,泪水浸湿指缝。
..........
..........
祭祖过后,皇长子萧熠被寻回之事在城中传开。
与此同时,昭帝身受重伤,面容已毁,特下旨立皇长子萧熠为太子,行监国之责。
燕御史擢升为太傅,并特许景王摄政,共同辅佐太子至成年。
一时起,京中官员人人自危。
这天变得如此彻底,曾经那些靠着冯家上位的官员纷纷落马,流放的流放,获罪的获罪。
朝堂风波未平时,徐鹤安手持孝杖,带着浩浩荡荡的送灵队伍穿过南街。
纸钱纷飞如雪。
裴鸿靠着二楼窗户,看着那道清隽身影卷在漫天雪白中,像一道在雪地中踽踽独行的哀伤孤影。
队伍渐渐走远。
只留下一地纸钱随风飘扬。
阴了几日的天终于放晴,秋蓉在院中摆了一张藤椅,铺上柔软的绒毯,让林桑躺在上面晒太阳。
这些日子,林桑算是发现了,无论她想做什么,秋蓉和华阳是无有不应。
但只要她一问外边的事儿,两人就开始东扯西扯。
要不然就寻个由头,逃命似的离开她身边。
总之是一句话说不到正点上。
林桑算着祭祖大典已过,只是不知宫中情形如何,俊儿和三哥如何。
每日关在这院中,消息闭塞,出又出不去,满肚火也没处发,林桑气得将一套上好的茶具摔了个粉碎。
秋蓉一声没吭收拾好,不消片刻,华阳又送了套新的来。
林桑知道和他们发火也是白搭。
索性静下心来,等着徐鹤安来。
藤椅摇摇晃晃,阳光暖暖照在身上,林桑阖着双眸,有些昏昏欲睡。
忽然听到一阵极轻地脚步声缓缓靠近。
她倏然睁眼,看到坐在对面石桌旁的徐鹤安。
他依旧一袭白衣,素得像个无官职在身的文人寒士,几日不见,瞧着清瘦了一大圈,身形萧素,灼然玉举,颇有几分青山玉骨瘦之感。
林桑看着他,心生怪异之感。
蜷在藤椅上的双脚去够地上的鞋子,他先她一步,拾起地上的绣鞋替她穿上。
林桑抿了抿唇,看着他的发顶,“我要离开这里。”
徐鹤安抬首,视线凝着她,微微笑道:“再过几日可好?”
“几日?”林桑道:“我要一个确切的答案。”
他垂下眼睫,沉默半晌,“就这般急着要离开我吗?”
林桑:“我不是你的囚犯。”
徐鹤安起身,倒退几步坐了回去,眸光黯然地看着她。
不知为何,林桑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,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变了。
她试探着问,“你...怎么了?”
“我想求你留下来。”徐鹤安笑道,可她分明看到他眸底有水光闪烁。
“可以吗?”
求?
林桑心口莫名揪了一下,高高在上、运筹帷幄的庆国公世子徐鹤安,也有求她的一日?
在他期盼的眼神中,林桑摇了摇头,“如果你要强留,就只能留下我的尸首。”
徐鹤安垂眸自嘲一笑。
抚于膝上的手指缓缓蜷起,他唇角笑意苦涩,“太子殿下如今羽翼未丰,却要担着整个天下之责,萋萋,你希望他做个好皇帝吗?”
林桑听出他的话外之音。
“当然。”
“他做个好皇帝,你会开心吗?”
“会。”她点头。
“那为何......”徐鹤安抬眼看她,“到了我这儿,你就变得不开心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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