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雨欲来。
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,未至酉时,屋中已漆黑不见五指。
徐鹤安站在窗前,望着院中光秃秃的枝丫随风微微颤抖。
耳畔只剩风声。
不断汇聚的风声,像在无形累积着压力。
等了许久,他终于等到了想见之人。
冷风瑟瑟中,华阳身后跟着一位年迈老者,踩着夜色疾步而来。
那老者穿着黑色斗篷,袍角随风翻滚,露出斗篷下鼠灰色的锦袍。
待人进屋,徐鹤安拱手道:“外祖父,眼瞧着要下雨,您怎么过来了?”
他微笑,“是否有什么急事?”
“这点小雨算不得什么。”冯尧随手解开披风,递给身后的华阳,问,“你看起来倒是清闲,难不成在等人?”
“正是。”
徐鹤安抬手请冯尧上座,吩咐华阳上茶,“我猜,您今日一定会来。”
华阳奉上茶后轻声退出,在门外守着。
冯尧“噢”了一声,饶有兴致道:“你为何认定,老夫今日一定会来?”
徐鹤安指腹摩挲着茶盏,定定看着冯尧,一语双关道:“因为,马上要变天了。”
冯尧偏头,看向身侧男子。
青衣玉带,姿态随意慵懒地靠着椅背,笑中自带三分杀意。
感叹徐鹤安机敏的同时,冯尧不由得又一阵可惜。
可惜——外孙儿与孙儿,终究是差了一字。
若徐鹤安姓冯,是他们冯家的嫡长孙,他又何必这把年纪,还不肯退位让贤。
他们原不必彼此试探。
彼此无法信任。
在徐鹤安眼中,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佞臣,可他若不争,不反,死的便是他,是冯家上上下下三百多条人命。
反了或许会死。
不反就只能等死。
世人常赞裴修齐立身清正,为国之肱臣,可那又如何?
到头来,裴家还不是白骨一堆?断子绝孙?
冯尧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,沉声道:“渊儿,你一向聪慧,不必老夫多费口舌,只要你助老夫成事,他日一人之下,自不再话下。”
徐鹤安闻言,展开一抹笑颜,“外孙尚有一事不明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宫中传来消息,瑶华宫起火,姨母已然葬身火海,陛下膝下也无子嗣,不知外祖父是要拥簇哪位皇子上位?”
“这不用你担心。”冯尧神色如常。
女儿原本就是他上位的工具。
即便是死了,也不会有丝毫惋惜。
他继续道:“萧家宗室里有个极其聪慧的孩子,已拜过宗庙,过继在陛下名下。”
“噢? 何时过继的?”徐鹤安唇角微扬,扯着话音道:“不会是......连祭拜祖宗的线香都未燃尽吧?”
“这不重要。”
冯尧瞥他一眼,端得是胸有成竹,将一枚玉佩搁在案上,意有所指道:“重要的是,我们一家人都要好好活着,莫要因一念之差,碾落成泥,任人踩踏。”
徐鹤安随意一瞟,瞳孔骤然紧缩。
小几之上静静躺着一枚玉佩,水头极好的祖母绿,雕刻成如意佩的模样。
——那是母亲的贴身玉佩。
他咬了咬牙,竭力压制着眸底的怒火,讥诮道:“外祖父何必如此?我早已答应过助您一臂之力,难不成,您不信我?”
冯尧摇摇头,指尖在青色的玉佩上轻叩,“不是不信你,而是怕你。”
“渊儿,你太过聪明,又豁得出去,这样的人外祖父不得不防。”
“你舅母身子不适,你母亲不过前去陪她几日,你放心,待事情一了,外祖父即刻便吩咐她回去。”
徐鹤安唇角笑意彻底消散。
冯尧站起身,朝门口踱去。
他双手负背,仰望空中飞洒而下的蒙蒙细雨,背影静默如山,仿佛西陵这万里江山,已成为他囊中之物。
“这世上,只有站的够高,将权力牢牢握在掌心,才能保全自己和家人。”
他转过身,“徐渊,我希望你与我一样,有说不的能力。”
好冠冕堂皇的话。
徐鹤安在心底冷哼一声,“我可以帮你,但是——”
他站起身,对上冯尧的视线,“我的兵,只听我差遣。”
冯尧笑道:“无妨,只要你听我差遣便可。”
冯尧离去后,徐鹤安当即唤来华阳,询问府中可有人来过。
华阳怔了怔,摇头道:“不曾有人来过,老爷昨夜没有回府吗?”
徐闯自兵马司离去后,说是要去找燕御史聊一聊。
徐鹤安猜测,或许是在燕府吃醉了酒,也未可知。
他立即吩咐华阳,“你马上回府一趟,若是父亲不在,就去燕府寻他,让他务必想法子,从冯家将母亲救出来。”
华阳心底一咯噔,“夫人?”
夫人在冯府?
难怪冯尧来时一副胸有成竹,胜券在握的样子。
原来是捏着主子的软肋。
——这可真是不太妙了。
华阳应声离去。
徐鹤安抬眸看向窗外,脸色比天色还要阴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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