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在窗边的年轻男子面色宁静,茶盏上浮的热气给他妖冶的面容覆上一层薄薄白雾,眼眸凉如深潭,说话的声音却无比温和。
秋风顺着敞开的窗子灌入,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。
明芳轩只觉得膝盖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他尚未弱冠,双腿却已落下隐疾,每逢阴冷天气便如万蚁噬骨。
这一切,只因儿时不知天高地厚,在家学月考中拔得头筹。
次日便被人推入寒冬腊月的湖水中。
满院仆役竟像集体消失一般,无一人敢冒头搭手施救,全凭自己挣扎半晌才侥幸爬上岸。
经此一事,他终于明白,在这深宅大院,庶子连露脸的资格都是奢望。
唯有伏低做小方能苟活。
可如今......那人也是楚家庶子,却成了当家人,往后不必再看任何人脸色过活。
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收紧,明芳轩死死攥住袍角,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。
——既然他能,为何我不能?
明芳轩蓦然抬头,声音骤然发沉,“你要如何助我?”
看来是想通了。
楚云笙唇角微扬,“人生在世,唯有掌握自己的命数,才算真正活过,明五公子天资卓绝,自然不愿屈居人下。”
我不想听这些废话。明芳轩打断他,一字一句问道:“我问的是,你打算如何做?”
楚云笙修长的手指轻叩桌面,看向天边即将散尽的余霞。
“杀人偿命,欠债还钱,天经地义。”
......
……
夜渐渐深了。
临街商铺早已闭户,唯余檐下红灯笼在风中摇曳。
一整日的奔波,林桑只觉体力大不如前。
午后眼前阵阵发黑,险些晕倒在街巷。
幸好六月提前备了干粮和牛乳,她勉强进食后才缓过气来。
三人分工明确,林桑问诊,王若苓记录,六月煎药。
一日下来竟救治了四十余人。
灯影幢幢的屋内,王若苓合上册子轻叹。“今日诊治重症共计三十五,轻症七人。明日还需复诊查看重症恢复情况。”
林桑瘫在圈椅里,任由六月揉捏她酸胀的手指。
其实更为难受的是后颈——整日低首施针,此刻脖颈犹如万根针刺入,一阵阵的疼。
王若苓瞧见她脸上的疲惫,柔声劝道:“其实咱们何须如此拼命?一日诊治二十余人已是十分了不得,再这样扎下去,你这手非得废了不可。”
“南州时疫已经耽搁太久了。”
林桑望着跳动的烛焰,轻声道:“万和堂还得开门做生意,早一日解决,我们便可早一日回去。”
更重要的是,京城还有未了之事。
这话王若苓没法接,只好沉默下来。
又坐了一会,她起身告辞。
刚走出屋门,便见月下一道修长身影踏着青石板疾步走来,身形挺拔如竹。
徐鹤安在离她三步处驻足,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朦胧光晕,稍稍柔和了往日的肃杀之气。
“徐大人。”王若苓福了福身,迟疑道:“当年若苓仓促离京,无奈与家中人断了音讯,如今想要寄封家书,竟不知该寄往何处。”
她语气微顿,“不知徐大人可知家母如今下落?还有……”
“令二兄被判斩首示众,令堂回了你外祖家,至于其他人……”徐鹤安直言,“令尊与长兄至今仍无下落。”
尽管早有预料。
心口仍像被重锤击中,抑制不住地隐隐作痛。
王若苓深吸一口气,再次行礼,“多谢徐大人相告。”
屋内,两人对话林桑一字不落。
她使了个眼色,六月会意,悄然退下。
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,徐鹤安大步进屋,自然地坐到她身旁,手指搭上她紧绷的肩颈,“听说林大夫今日累坏了?”
林桑睨他一眼,“大人怎的问起我来了?你既是明家座上宾,不在府中赏花喝茶,怎么瞧着比我还要忙?”
徐鹤安笑了笑,“就是在村中四处转转。”
他又问,“说起来,你今日也在村子里逛了一日,可有觉瞧出什么奇怪之处?”
奇怪之处?
林桑蹙眉思忖,是有些奇怪,但不确定。
瞧出她的犹疑不决,徐鹤安道:“你如实说。”
“这村子里的人大多数…都很奇怪。”
徐鹤安微微颔首,“怎么个奇怪法?”
林桑微微蹙眉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,“青岚村的街市很热闹,比镇上还要繁华许多,往来行人也会买卖交易,可他们的神情...”
她顿了顿,“就像戴着面具,眼神空洞得可怕。”
若说因水患初退,心情低落尚可理解。
但人非草木,岂能连最基本的悲喜都消失殆尽?
这种诡异的平静,反倒更令人毛骨悚然。
“若不是素来不信鬼神之说,”林桑压低声音,“我几乎要怀疑这村子里的人都被勾了魂去。”
徐鹤安眸光微沉,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击。
“确实古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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