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丫茫然地眨眨眼睛,并不觉得做错了什么,“我只是想记住姐姐的样子,待我长大后,好好报答她的恩情啊。”
这话说的天真无邪,听得人却是胸口沉闷。
“你这是在害她!”老妇急得直捶草席,又一阵猛烈的咳嗽袭来,林桑忙不迭替她抚背顺气。
“林大夫,你别怪她,她还小……”
这段时日朝夕相处,老妇是真心疼二丫,拿她当自己亲孙女看待,“菩萨仁慈,定会保佑你这样的善心人平安无事。”
事已至此,除了求菩萨保佑,老妇想不到别的法子。
从老妇的话语中,二丫逐渐意识到摘下姐姐的面巾,好像是件极其恶劣的事,手指不停地搅弄着衣角。
瞧见林桑的视线朝她看过来,羞愧地将脑袋埋低,道歉的话都说不出口。
林桑暗自叹气。
一个八岁的孩童,恶与善都不会伪装的年纪。
与其直观认为是故意,林桑倒宁愿相信她是无心之失。
何况,她未必就有事。
“大娘无需担心。”林桑柔声安抚几句,坐回书案,继续翻读医书。
净慧很快采了娇颜叶子回来,捧在手心问道:“林大夫,这叶子有何用?”
林桑头也不抬,指尖轻轻捻过书页,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“捣烂了给二丫敷在伤口上。”
“欸。”净慧应声离去。
林桑不再关注二丫那边,全神贯注翻看医书,查阅古往今来记载的流疫药方。
窗外传来几声夜莺的啼鸣,更显得殿内寂静。
林桑比对古籍记载,外祖父留下的这张药方与古籍记载有异曲同工之处。
皆加入葛根、升麻、陈皮、炙甘草等具有清热消浊功效的草药,又添加一些解表散邪的药草,这才有短暂抑制高热的效果。
只可惜,同样的方子当年有效,今日未必有用。
若再加入几味猛药......
她执笔的手悬在半空,墨汁在笔尖凝聚。
外祖父曾经斥责她用药太过大胆,不顾及病患本身状况,并嘱咐,为医者当谨慎再三,哪怕要加以猛药,也该循序渐进,并非一蹴而就。
循序渐进,必然需要更多试错的时间。
她等得起,可青月庵的病人能等得起吗?
他们能有几个明日?
思索再三,她落笔在原来的基础上,酌情添加了几味药,亲自送去给王若苓。
王若苓接过方子,就着廊下灯笼的光晕粗粗扫了一眼,不由得诧异,“葶苈子、黄柏、这些都是极寒之药,你确定他们能受得住?”
这药用的太过霸道大胆。
青月庵中的病患一个比一个虚弱,下这么重的药怕是不成。
夜风扑面而来,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清香。
林桑抬眸看着天际的一轮弦月,声音比夜风还轻,“为医者最忌讳共情,我只需衡量,怎样用药,如何用药,才能最大可能保住他们的性命。”
“至于他们受不受得住,能不能挺过去,非我所能左右。”林桑侧眸看着她,“若不加这些药,他们更挺不过去。”
“可是我觉得……你还是应该找慕太医商议一下。”
王若苓将方子递还给林桑,想起了当年的一桩旧事,“早些年,京中有位被世人奉为华佗再世的太医,便因用药不慎导致一村的人惨死。”
“当时先帝尚在,将他驱逐出京,至今仍不知所踪。”
王若苓对那位温玄明前辈略有印象。
外祖父当初在他手下做事,他曾到府上做客,看起来应是位不拘小节的爽朗之人。
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,难免令人唏嘘。
林桑指尖突然收紧,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,“你说的可是当年的温太医?”
王若苓点点头,“你也听说过那桩旧事吧?”
行医者,无不将此作为反面教材。
告诫徒子徒孙,勿要步他的后尘。
林桑淡淡一笑,“自然听过,听闻令祖父便是在那场瘟疫中力挽狂澜,才被升为太医署院判?”
提及祖父,王若苓脸色微变。
虽说她祖父贪渎,害得一众药农生计全无,但当年的确是凭借自己的真本事,一步步走到院判的位置。
“正是,温太医的药方出了岔子,后来由祖父重新拟定了方子,才扼住瘟疫。”
林桑盯着她眉间不自觉流露出的骄傲之色,只觉得讽刺至极。
不过转念想想,王家如今已经不值一提,再谈过往无益。
“按药方抓药罢。”林桑不愿与其多言,转身离去。
王若苓捏着药方,还是觉得不太妥当,思前想后,捏着药方往后殿寻慕成白去了。
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。
几缕金线般的熹光穿透晨雾,洒在殿前的石阶上。
林桑一脸疲惫回到屋内时,六月已经提前将热水备好,倒入木盆中浸洗帕子。
林桑正准备摘下面巾擦拭,忽地回想起夜间被二丫扯下时的画面。
事情发生在一瞬间。
虽然她速度极快地戴了回去,可被传染地可能仍旧大大提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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