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萍萍的声音,在阴暗的密室里,像是砂纸摩擦着朽木。
他面前的鉴查院提司,是他最心腹的手下,此刻却连头都不敢抬。
“院长,您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我的意思是,停下。”陈萍萍打断了他,“停止对南境战事异常的一切调查,销毁所有相关卷宗,忘记你看到的一切。”
“从现在起,鉴查院只有一个任务。”
陈萍萍转动轮椅,面向那一片代表着整个天下的巨大沙盘,眼中第一次没有了算计,只剩下一种面对未知深渊的凝重。
“看,听,等。”
“在新的棋手没有主动翻开底牌之前,我们……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。”
……
神庙,中央控制室。
李承渊的视线从南庆的版图上移开,落在了身旁那个沉默不语的女人身上。
“海棠朵朵。”
海棠朵朵身体一震,立刻应声:“在。”
“你的老师,北齐的皇帝,还有东夷城的那个用剑的,都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人。”李承渊的语气很平淡,“但时代变了。旧时代的人,要么跟上,要么被淘汰。”
“现在,去告诉他们,我来了。”
话音刚落,李承渊对着海棠朵朵轻轻一指。
海棠朵朵只觉得眼前一花,周围的一切都化作了流光。她并非身体移动,而是她的“存在”,被一股无法理解的力量抽离,投向了遥远的北方。
……
北齐,上京,皇宫深处。
小皇帝战豆豆刚刚褪下龙袍,换上一身宽松的便服,正准备休息。
她面前的空气,突然水波般扭曲起来。
一道清晰的人影,由虚到实,凭空出现在寝宫中央。
正是海棠朵朵的模样。
“海棠?!”
战豆豆惊得后退一步,守在门外的侍卫似乎毫无察觉。
“陛下,是我。”海棠朵朵的虚影开口,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音,“我奉新主的命令,向您传达神谕。”
新主?神谕?
战豆豆的脑子一片空白。
海棠朵朵不敢浪费时间,她知道那位新主正在看着。她用最快的语速,将“农场”与“收割者”的真相,简略地告知了战豆豆。
“……三年之后,灭世之灾将至。国与国之间的争斗,毫无意义。”
战豆豆的脸色,从震惊,到怀疑,再到无法理解。
她身为帝王,根本不可能相信这种天方夜谭。
就在这时。
李承渊的意志,跨越了空间。
他锁定了上京城外三百里处,一座沉寂了上千年的死火山。神庙的权限,精准地引动了其地核深处的一缕能量。
下一刻。
一道粗大的白色蒸汽柱,带着沉闷的巨响,从那座死火山的山口猛然喷发,笔直地冲向夜空。
白色的气柱穿透云层,在数千米的高空轰然散开,形成了一朵巨大的、久久不散的云环。
整个上京城的人,都看到了这如同天柱般的奇景,无数人跪地膜拜,以为神明显灵。
寝宫内,战豆豆透过窗户,呆呆地看着那道贯穿天地的白色气柱,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。
那不是人力。
那是神罚,亦或是……神迹。
“顺从,北齐将在新秩序中获得一席之地。”海棠朵朵的虚影,传达了李承渊的最后通牒,“反抗,则会在灾难降临之前,被从这片土地上抹去。”
“我的老师……苦荷,他会同意吗?”战豆豆的声音干涩。
“他会的。”海棠朵朵的虚影,眼神复杂,“因为他已经,没有别的选择。”
话音落下,海棠朵朵的影像,化作点点光斑,消失在空气中。
寝宫内,只留下战豆豆一个人,对着窗外那道缓缓消散的白色天柱,浑身冰冷。
李承渊的意志,没有停留。
他跨过北齐的疆域,直接降临到了东夷城。
剑庐。
四顾剑正盘膝坐在一块青石上,闭目擦拭着手中的铁剑。
突然。
嗡——
一声悠长的剑鸣,毫无征兆地响起。
紧接着,插在剑庐四周,以及整个城主府内的数千柄长剑,无论品阶高低,无论新旧,在同一时间,发出了同一种频率的震颤。
万剑齐鸣!
声音汇聚在一起,形成了一股无形的音浪,在整个剑庐内回荡。
四顾剑脸色一变,他感觉到,自己与那些剑的心神联系,被一股更加霸道、更加宏伟的意志,强行覆盖,并且切断了!
这些剑,在朝拜它们新的君王!
就在这时。
一个宏大、冰冷,不属于这个世界任何人的声音,直接在他的脑海深处响起。
“四顾剑。”
那声音,仅仅是呼唤他的名字,就让这位大宗师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。
“你的剑,能杀人,能屠城。”
“但,能斩落星辰吗?”
一句话,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,狠狠砸在了四顾剑的道心之上。
他引以为傲的剑道,他无物不斩的自信,在这句来自更高维度的叩问面前,显得如此可笑,如此渺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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