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口若悬河，将一篇准备好的祝贺词说得天花乱坠，言语之间，却巧妙地夹杂着对南庆未来国策的试探，以及对新皇本人的刺探。
“……陛下天命所归，神迹降世，实乃南庆之福，亦是我北齐所乐见。两国睦邻，方能共谋发展，不知陛下对两国未来……”
然而，龙椅上的李承渊，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。
他突然抬起手，一个简单的动作，却让北齐使臣那滔滔不绝的话语，戛然而止。
整个大殿的目光，都汇聚到了李承渊的身上。
他没有理会僵在原地的北齐使臣，而是伸出一根手指，径直指向使臣身后，那个从刚才开始就全身紧绷，神情凝重的年轻“护卫”。
“朕，不想听你说。”
李承渊的声音平静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“朕，要与你的这位护卫说话。”
此言一出，北-齐使团众人，皆是一惊。
使臣愣住了，完全不明白这位南庆新皇的意图。
不等他反应，李承渊那冰冷的声音，再次响彻大殿，每一个字，都像是一记重锤，砸在北齐众人的心上。
“北齐圣女，海棠朵朵。”
“你的易容术，确实不错，骗得过这满朝文武。”
“但你的力量，你的气运，还有你藏在心里的野心，在朕的面前，无所遁形。”
轰！
这句话，不亚于一道晴天霹雳，在北齐使团众人的脑海中炸响。
所有人的脸色，在一瞬间变得惨白。
圣女秘密潜入他国，并且是在祝贺新皇登基的使团之中！
此事一旦坐实，往小了说是外交丑闻，往大了说，这无异于一种最直接的挑衅，是开启战端的借口！
海棠朵朵知道，再伪装下去已经毫无意义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从使团的队列中走出，直面龙椅上的李承渊。
随着她的步伐，她身上那股属于普通护卫的平庸气息迅速褪去，一股属于天一道传人的，强大的宗师气场，轰然散开，席卷了整个大殿。
她没有去擦拭脸上的易容，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，死死地盯着李承渊。
“你是如何发现的？”
她的声音清冷，带着一丝不解与警惕。她自问伪装天衣无缝，连师父苦荷都未必能一眼看穿。
李承渊的嘴角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。
“朕知道的，远比你想象的要多。”
他从龙椅上缓缓站起，一步步走下九层台阶，那迫人的压力，让海棠朵朵都感到一阵窒息。
“朕知道，你的师父苦荷，畏惧神庙如虎，终其一生不敢踏出那最后一步。”
“朕知道，你的那位女帝陛下战豆豆，此刻正坐在北齐的皇宫里，畏惧着朕，日夜难安，不知所措。”
“朕更知道，你此行，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祝贺，而是为了亲眼确认，朕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，好为你们北齐，寻求一个答案。”
李承渊的每一句话，都像是一把精准的刻刀，将北齐君臣内心最深处的秘密，血淋淋地剖开，呈现在光天化日之下。
海棠朵朵的脸色，已经从惊骇，变成了苍白。
李承渊挥了挥手。
“所有人，退下。”
殿内的南庆官员与北齐使团众人，如蒙大赦，躬身行礼后，仓皇退出了太极殿。
很快，空旷的大殿之中，只剩下了李承渊，海棠朵朵，以及侍立在侧的陈萍萍，和那个如同影子般，不存在于任何人感知中的五竹。
李承渊走到海棠朵朵的面前，直视着她的眼睛。
“你想要答案，朕现在就可以给你。”
他的声音，压低了几分，却带着一种足以颠覆世界观的魔力。
“这片天，这片大地，我们所处的整个世界，是一个巨大的囚笼。”
“神庙，就是看守这个囚笼的狱卒。”
“不久前，朕刚杀了一个不听话的狱卒，而现在，一个更强大的，更愤怒的狱卒，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。”
海棠朵朵的瞳孔，剧烈收缩。
李承渊抬起手，【回收者之眼】的规则窥探能力，毫无保留地发动。
一幅由无数细密的，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灰色丝线构成的动态虚影，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之上。
那正是正在侵蚀着整个京都的，“规则瘟疫”的真实面貌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海棠朵朵失声问道。作为顶尖高手，她能模糊地感觉到天地元气正在发生某种不祥的异变，但如此直观地“看”到这规则层面的污染，带来的震撼是颠覆性的。
她能从那些灰色的丝线中，感受到一种源自生命最本源的，衰败与死亡的气息。
“这就是神庙的手段。”
李承渊收起了那幅虚影，目光锐利如刀。
“你的女帝还在担心，朕是否会像庆帝一样，挥师北上，吞并北齐。何其可笑！”
他的语气中，带着一种俯瞰凡尘的冷漠与嘲讽。
“天塌下来的时候，谁家的屋顶修得更高一些，有意义吗？”
这句话，让海棠朵朵彻底愣在了原地。
是啊，如果整个世界都要毁灭了，国与国之间的那点疆域争夺，那点利益博弈，又算得了什么？
“回去告诉战豆豆。”
李承渊的声音，变得无比严肃。
“国与国之间的博弈，从朕弑神的那一刻起，就已经结束了。”
“现在开始的，是整个文明，为了延续下去的，存亡之战！”
他向前踏出一步，逼近海棠朵朵，强大的气场让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。
“朕，正在组建一个弑神的联盟。朕需要北齐的力量，需要你师父苦荷的力量，需要这片土地上所有不甘心被当做牲畜一样抹杀的力量。”
“她可以加入，与朕一同，对抗神庙，为这世间万物，为她的子民，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。”
“或者……”
李承渊的语气，陡然转冷。
“她也可以继续躲在北齐的皇宫里，抱着那张龙椅，等待着和她的子民一起，被这无声的瘟疫，从这个世界上，彻底抹去。”
“朕，给她七天时间考虑。”
李承渊说完，转身走回了龙椅。
大殿之中，只剩下海棠朵朵那张写满了惊骇、茫然与难以置信的脸。
李承渊根本没有按照任何常理出牌。
他直接掀翻了整个棋盘，然后向整个世界，抛出了一个疯狂到极致的，关乎所有人生死的选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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