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节引子:獭祭鱼,候雁北。冰雪消融,草木萌动,隔绝的壁垒亦在无声浸润中悄然松动。
四时书屋内,时间的流速仿佛与外界隔绝。立春的暖意被厚重的防御阵法和紧迫的氛围阻挡在外,内部只有模拟星轨运行的低沉嗡鸣,以及能量流转时发出的、如同溪流冲刷卵石般的细微声响。
苏砚盘膝坐在庭院中央,身下是由冰莲星图与古老符文共同勾勒出的净化阵式基盘。他双目紧闭,额间渗出细密的汗珠,正全力引导着自身残存的时序之力,对抗着盘踞在核心的“时蚀”。那阴寒的能量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,每一次冲击封印,都带来刺骨的疼痛与记忆的碎片式剥离。他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与精准,才能维持住阵基的稳定,为小满接下来的行动铺平道路。
小满则站在阵眼位置,双手虚按在苏砚背心。她的意识高度集中,尝试将自身纯净的本源时序之力,如同最细腻的春雨,渗透进苏砚被“时蚀”污染的时间线。然而,过程远比预想的艰难。
“不行,”她收回手,语气带着挫败,“‘时蚀’的能量性质极其排外,我的力量一旦深入,不仅无法融合引导,反而会激起它更剧烈的反扑。强行灌注,只会加速对哥哥时间线的侵蚀。”
《时序手札》摊开在一旁,关于“时序编织”的秘法篇章自主翻动,其上的字迹时而清晰,时而模糊,似乎也在推演着最优解。苏砚体内残留的“时蚀”,像一把恶毒的锁,阻碍着最关键的能量同调。
“需要……一个桥梁。”苏砚喘息着开口,声音因痛苦而沙哑,“或者,一种能暂时‘欺骗’或‘安抚’时蚀的共鸣……”
他的目光落在手札上偶尔浮现的、属于他先祖的印记,又看向小满周身自然流淌的、代表“生”与“序”的辉光。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。
“小满,不要试图驱散或覆盖它。”苏砚眼神决然,“尝试去‘理解’它,感受它作为‘寂灭’本身的规则韵律,然后……模仿它。”
“模仿寂灭?”小满愕然。
“不是本质,是频率。”苏砚解释道,这是他结合手札秘法与自身对抗“时蚀”体验得出的推论,“就像潜入深海,你需要承受水压,而非与之对抗。找到‘时蚀’波动中相对平缓的间隙,将你的力量调整到与之接近的‘静止’状态,先融入,再从内部引导蜕变。”
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尝试。模仿寂灭,无异于在悬崖边缘行走,稍有不慎,小满纯净的本源都可能被污染同化。
但小满没有丝毫犹豫。她再次将手按在苏砚背心,闭上双眼,彻底放开了自身力量的防御。她不再排斥那股阴寒,而是主动将意识沉入其中,去感受那万物终结的冰冷、时间停滞的死寂、以及其中蕴含的、某种近乎绝对的“规则”之力。
这个过程无比痛苦,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。小满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身体微微颤抖。但她咬牙坚持着,细腻地调整着自身能量的振动,一点点剥离其“创造”与“流动”的特性,向着一种极致的“静”与“虚”靠拢。
渐渐地,她周身散发出的辉光不再明亮温暖,而是变得如同月光般清冷,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与“时蚀”同源的虚无感。
就在她的能量频率与“时蚀”某个波动低谷无限接近的刹那——
嗡!
一种奇异的共鸣产生了。
原本狂暴排斥的“时蚀”能量,似乎将这缕“同类”气息接纳了进去。小满的力量,如同水滴融入墨池,没有激起波澜,反而悄无声息地渗透到了苏砚时间线的深处。
“就是现在!”苏砚精神一振,强忍着剧痛,引导着这缕被“伪装”过的纯净之力,开始按照“时序编织”的秘法,梳理那些被冻结、扭曲的时间节点。
如同春风化雨,润物无声。这一次,阻碍大大减小。被“时蚀”侵蚀的时间线,在这股内在的、温和的力量引导下,开始极其缓慢地松动、回溯、重新衔接。虽然速度很慢,并且小满需要持续维持那种危险的“同调”状态,消耗巨大,但希望的火苗,确实被点燃了。
与此同时,远在时序师协会的白露,正面临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。
保守派以“程序”和“稳定”为名,不断质疑、拖延。她提交的关于忘川河能量异动的详细报告被搁置,要求增派执法力量的申请石沉大海。甚至她麾下那支小队的行动,也受到了更严密的“关注”与无形的限制。
但守拙老人那日的表态,终究还是起了作用。一些原本中立的、或对现状不满的时序师,开始私下联系白露,提供一些零碎的信息——关于协会资源的不明流向,关于几位保守派长老近期的异常举动,关于一些古老封印的维护记录被刻意模糊……
这些信息拼凑起来,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:协会内部,或许不止是保守或畏惧,可能存在与寒铮,或者说与“寂灭时尘”利益相关的更深层次的勾结。
雨水节气,苍穹落下淅淅沥沥的甘霖,滋润着干涸的大地。
四时书屋内,苏砚体内第一条被严重侵蚀的时间支线,在小满不惜代价的“同调”引导下,终于被成功梳理、净化。虽然只是冰山一角,但那股阴寒的枷锁,明显松动了一丝。
苏砚睁开眼,看向几乎虚脱的小满,眼中充满了复杂的心疼与决意。
“桥梁……已经架设。”他轻声说,感受着体内久违的一丝轻松,“下一步,就是沿着它,吹响反攻的号角。”
雨水润泽,同调初成。冰封的壁垒出现了第一道裂痕,而渗透进来的,不仅是希望,还有对更深处黑暗的洞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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