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厨房……”巴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清晰的暖意(或许是错觉),“最热闹。蒸汽,油烟,锅碗瓢盆的碰撞,还有厨娘大婶洪亮的嗓门。她总嫌我削土豆削得太快,皮削得太厚,‘浪费!’她这么吼。但每次开饭,我的碗总是堆得最高的那个。”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,“她还偷偷教过我……怎么烤面包。虽然第一次……把烤箱差点炸了。哈维尔老头罚我扫了一个月茅厕,厨娘大婶就在旁边偷偷给我塞刚烤好的面包边。”
露比听得入了神,粉瞳亮晶晶的。伊莉丝也微微侧头,红瞳中带着一丝探究。
“那个……魅魔?”露比小声问,想起了巴特之前提到的“粉头发尖”。
“嗯。”巴特点头,“叫莉莉丝。白天总在阁楼睡觉,或者趴在教堂最高的彩绘玻璃窗上晒太阳,把玻璃擦得锃亮。晚上……偶尔会溜出去,天亮前又像猫一样溜回来,带着一身露水和……有时候是酒气。”巴特的语气依旧平淡,“哈维尔老头知道,但从来不说破。只会在她溜回来时,‘恰好’在门口‘散步’,手里端着一碗热牛奶。莉莉丝会翻个白眼,但还是乖乖把牛奶喝了。”
“教堂里……总有人来。”巴特继续道,“迷路的旅人,丢了孩子的农妇,被地痞打伤的流浪汉,还有……像莉莉丝这样无处可去的‘怪胎’。哈维尔老头来者不拒。但他总说:‘神圣不在于施舍,在于交换。想留下?干活。’”巴特复述着这句话,带着一种深植于心的认同感,“所以教堂后院总有扫不完的落叶,劈不完的柴,补不完的书,削不完的土豆……和修不完的屋顶。”
“你……也修屋顶?”露比好奇地问。
“嗯。”巴特应了一声,“很高。风很大。能看到很远的地方。”他的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……愉悦?“瓦片很旧,踩上去要小心。但修好一块漏雨的地方……下面的人就不会被吵醒了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莉莉丝总在下面喊,说我动作慢得像乌龟,她擦窗户都比我快。”
棚屋内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宁静氛围,仿佛黎明教堂那安稳的日常透过回忆渗透了进来。连伊莉丝都暂时放下了惯有的警惕,红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。
“那……‘圣咏’呢?”伊莉丝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把曲剑上,“它怎么到了你手里?”
提到“圣咏”,巴特周身的气息似乎沉淀下来。他抬手,轻轻握住了腰间的剑柄,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。
“在教堂……待了快一年。”巴特的声音低沉了些,“哈维尔老头……身体越来越差。咳嗽得厉害,走路也慢。但他还是每天坐在教堂门口的石阶上晒太阳,看着人来人往,或者……发呆。”
“有一天傍晚,”巴特的语速放得很慢,“他把我叫到后院那棵老橡树下。夕阳……把叶子染成金色。他手里就拿着这把剑。”巴特的手指抚过“圣咏”冰凉的剑鞘。
“他没说别的。”巴特的声音带着一种清晰的复述感,仿佛老教皇的话语就在耳边,“‘巴特,’他看着我说,‘这世上,能打碎东西的力量很多。深渊的混乱,冷酷的冰寒,你剑里藏着的‘终焉’……能抹除。但有一种力量,比打碎、冻结、抹除……都难。’”
巴特停顿了一下,似乎在咀嚼那句话的分量。
“他当时咳得很厉害,”巴特继续道,声音依旧平稳,“咳完了,才指着这把剑说:‘它叫‘圣咏’。不是用来审判的锤子,也不是收割的镰刀。它是……一面‘盾’。一面用最坚韧的意志和……一点点的慈悲,去‘拒绝’伤害的盾。’”
“拒绝?”露比喃喃重复。
“嗯。”巴特点头,“拒绝混乱侵蚀生灵的理智,拒绝冰寒冻结生命的希望,拒绝……纯粹的毁灭抹平存在的意义。”他复述着老教皇的话,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,“他说,‘打碎东西很容易。守护住一点东西不被轻易打碎……难得多。’”
巴特握紧了“圣咏”的剑柄,指节微微发白。
“然后,”他的声音低沉下去,“他把剑递给我。说:‘教堂的屋顶修得不错。以后……这‘盾’,你来扛吧。’”
棚屋里一片寂静。露比感觉鼻子有些发酸。伊莉丝的红瞳凝视着“圣咏”,仿佛第一次真正理解了这把剑的意义。
“他……”露比小声问,“后来呢?”
“三天后。”巴特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,“在睡梦里……回归圣光了。很安静。那天早上……教堂的钟声……响得特别久。”
回忆到此戛然而止。巴特不再说话,只是静静地坐着,手指停留在“圣咏”的剑格圣石上。圣石散发着温润的白光,仿佛回应着那段沉重的托付。
圣骸螺旋横放在他身前的地上,剑格处的衔尾蛇徽记幽光深邃。剑体内那缓慢流转的灰寂流光,在吸收了这段关于守护、关于“拒绝”、关于石阶上最后的阳光与沉重托付的记忆后,仿佛沉淀下了一层温厚而坚韧的底色。冰冷的终焉之力深处,悄然融入了守护的意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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