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线突然变得烫手。向志学不自觉地攥紧听筒,指节发白。车间里那些闲言碎语又在耳边响起来……
窗外,下班的工人们裹紧棉袄匆匆走过。
向志学望着他们,突然想起昨天张秀在市场摆摊时冻得通红的脸,想起牧晨因为想哥哥夜里偷偷掉眼泪。
把牧尘长期留在乡下,这个家就更难团圆了。可是,接他回这个漩涡中心,面对流言蜚语,真的是为他好吗?
九月入学……他艰难地开口,喉咙发干,镇小的教学质量……
这个你放心!向奶奶语气急切起来,程大夫都安排妥了,校长是他旧识。再说,跟着程大夫学医,将来还愁没出路?比在厂里......她突然住了口。
比在厂里看人脸色强——这句话在电话线两头静静地回荡。
向志学闭上眼。他看见牧尘在雪地里追野兔的身影,看见孩子在程大夫药房里对着医书专注的模样,也看见妻子在市场被人掀了摊子时的无助。
妈......再开口时,他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,就按您和程大夫说的办吧。
电话那头静了很久,终于传来一声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叹息:委屈你们了......等开春路好走了,你们常回来看看......
放下听筒,向志学在厂办门口站了许久。夕阳把残雪染成淡金色,车间的喧嚣渐渐平息。这个决定像这初春的天气,带着希望的暖意,又透着离别的寒凉。
晚风吹过,带来隔壁幼儿园孩子的嬉笑声。向志学抬手抹了把脸,分不清是雪水还是别的什么。
而此时在程氏医馆,牧尘正就着油灯抄写药方。程大夫推门进来,往他手边放了块芝麻糖:今儿个十六,街上还有卖糖的。
牧尘抬起头,小脸在灯下显得格外认真:程爷爷,我什么时候能回去看奶奶?
等天暖和了,路好走了。程大夫在他对面坐下,想你奶奶了?
牧尘低下头,笔尖在纸上顿了顿,还想弟弟。我答应要给他讲新故事的。
窗外,月亮挂在光秃的树梢上。医馆里飘着淡淡的药香,远处隐约还有锣鼓声——那是舍不得结束的年味。
程大夫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肩:等你把《本草纲目》第一卷认全了,爷爷陪你回去看奶奶和弟弟,亲自给他们把把脉,好不好?
牧尘的眼睛亮了一下,用力点头。他小心地从怀里掏出弟弟送他的玻璃弹珠,在灯下照了照,又珍重地收好。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摸了摸怀里那套银针,冰凉的银针已经被他的体温焐热,就像他此刻坚定的心。
而此时,向家老屋里,向奶奶正往灶膛里添最后一把柴。锅里温着留给孙子的粘豆包,虽然知道孩子今晚不会回来,她还是习惯性地留了一碗。
月光从窗纸的破洞漏进来,照在炕上牧尘常睡的位置。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,吹熄了油灯。
这个正月十六,三处灯火,一样相思。只是这一次,离别中孕育着希望,牺牲里饱含着期待。在程氏医馆的袅袅药香中,一个少年的命运正悄然改变,一条崭新的道路,正在他脚下徐徐展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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