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镇的天是块浸了水的棉絮，半晴半雨的怪天气就缠了上来：东边的太阳还露着半边脸，西边的雨丝就织成了网，落在阿禾的蓑衣上，没一会儿就湿了大半，可没等水珠滴下来，又被阳光晒得冒起白汽，连空气都黏糊糊的，像裹着层薄糖。镇外的云溪绕着青石板路蜿蜒，溪边的石头上爬满了深绿色的苔藓，湿漉漉的；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着竹编的茶篓，里面装着刚采的云雾茶，叶片上还沾着云露，却在阳光下泛着干渴的淡黄。阿禾摸了摸怀里的《古法新用手记》，纸页被湿汽浸得发皱，晴镇贴的葵花花瓣标本旁，他提前画的小云朵还沾着点墨晕。
“大夫！快躲进云茶棚！这鬼天气一会儿晒一会儿淋，能把人折腾出病来！” 个穿蓝布衫的后生扛着茶篓跑过来，手里拿着把竹骨油纸伞，伞面上画着云纹。后生叫阿云，是云镇的茶农，他家的云雾茶在附近很有名，可去年一场连月的半晴半雨，他妹妹阿雾得了 “湿燥杂痹”，至今手腕还又肿又干，没法采茶。阿禾跟着阿云钻进溪边的茶棚，刚想掏药箱里的温湿度计 —— 这是长安太医院新制的 “双显温湿度计”，能同时测温度和湿度，液晶屏左边显温度、右边显湿度，特意为云镇的杂气候准备的 —— 却发现仪器的液晶屏被颠簸时溅进的雨水泡得发花，左边温度栏只跳 “28℃” 的固定数值，右边湿度栏干脆黑了屏，连最基础的湿度百分比都显不出来；更糟的是，仪器背后的传感器受潮生锈，用小刀子刮了两下，反而冒出 “滋滋” 的电流声，彻底没法用了。
“这可咋整？没这玩意儿，咋知道是湿重还是燥重？” 阿云盯着花屏的仪器，急得直搓手。云镇的湿燥杂痹最难缠，晴时燥气攻关节，让皮肤干裂、肌力下降；雨时湿气渗经络，让关节积液、肿胀发僵，往年镇里的老郎中都靠 “看苔藓湿度” 辨湿气、“看茶叶卷曲度” 辨燥气，可今年苔藓被反复的晴雨折腾得半枯半荣，茶叶也长得又瘦又弱，连老法子都失了准。阿禾的指尖划过仪器生锈的传感器，心里沉了沉 —— 从风镇风速仪、雨镇湿度计到晴镇体温仪，仪器总在关键时候掉链子，可云镇的杂痹比之前的单一病症更复杂，没了温湿度计，更得沉下心找法子。他抬头看见棚外石头上的苔藓，又瞥见阿云茶篓里的云雾茶，突然眼睛亮了：“用苔藓和云雾茶！苔藓吸湿气，苔藓上的水珠多，湿气就重；云雾茶聚燥气，茶叶边缘焦黄，燥气就重，两者结合，比温湿度计还准！”
他伸手摸了摸石头上的苔藓 —— 指尖沾了层细密的水珠，苔藓根部还泛着湿黑：“你看，苔藓这么湿，湿气至少七成，比湿度计显示的‘蓝线满格’还重！” 又捏了捏茶篓里的云雾茶 —— 茶叶边缘发焦，叶脉里还渗着点干白：“茶叶边缘焦成这样，燥气至少六成，比温度计显示的‘28℃’对应的燥气还厉害！” 阿云凑过来摸了摸苔藓、捏了捏茶叶，果然和阿禾说的一样：“俺们平时采茶只看嫩不嫩、养苔藓只看活不活，哪知道还能一起辨湿燥！你这法子比老郎中的还周全！” 两人正说着，就听见远处传来敲云锣的声音，阿云的娘扶着个穿绿布裙的姑娘跑过来，姑娘的手腕又肿又干，皮肤裂着细缝，一碰到茶篓就哭：“哥！手又疼又干，连茶篓都提不动了！”
“是阿雾！俺妹妹！明天就是‘云神祭’，她被选成‘云童’，按老规矩得去云雾台受三个时辰的云露淋，说能让云神吸走湿燥邪，可阿雾现在这样，再淋再晒，手就彻底废了……” 阿云的娘急得直掉眼泪，手里还攥着串用云石做的念珠。话音刚落，个穿青布长袍的老人就拄着云纹拐杖走过来，杖头雕着云神像，是云镇的祭官云伯。云伯的布衫上绣着苔藓纹，手里还拿着个装着云露的陶罐：“规矩不能破！云神祭是云镇的根，云童不受云露淋，云神发怒，全镇的杂痹都好不了！去年没按规矩淋，你妹妹的病到现在还没好！”
阿禾赶紧蹲下身，摸阿雾的脉 —— 脉气沉滑带浮，滑是湿、浮是燥，像被晴雨反复浸泡的苔藓，又滞又干；再看她的手腕，肿得像灌了水的小布袋，一按就陷下去个小坑（湿），可皮肤又干得起了白屑，裂缝里还渗着淡血（燥）—— 按现代医学的 “湿燥分级评估”，这是 “中度湿重 + 中度燥重” 的杂痹，晴时晒会加重燥邪，雨时淋会加重湿邪，再去云雾台受淋晒，会发展成 “重度湿燥杂痹”，连关节功能都可能永久受损。他让阿雾抬抬手腕，阿雾只能抬到胸口，再往上就疼得抽气：“肌力 3 级！不能去云雾台！” 阿禾的声音有点急，伸手拦住要扶阿雾的云伯。
“你个外乡大夫，连测温湿度的仪器都坏了，还敢说懂杂痹？去年没按规矩淋，杂痹重了半个镇，今年再拦，云神要收走云镇的云雾！” 云伯气得拐杖 “笃笃” 敲地，杖头的云神像都跟着晃。周围的村民围了过来，分成两派：溪边的老茶农附合云伯：“老规矩不能破！没云神祭，云镇的云雾茶都长不好！” 几个年轻媳妇却小声说：“听说这大夫在晴镇救了阿葵，说不定真有法子！” 阿云的爹 —— 去年从晴镇探亲回来的老人，突然拄着茶锄站起来：“俺在晴镇见过他治病，不用仪器也能行，让他试试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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