烛火将尽,灯芯垂下一截焦黑的细梗。我指尖一拨,残烬落入铜碟,火光跳了半息,映在纸上“惠民库”三字边缘。袖中金箔尚存余温,编号**金·陇右·柒·叁捌贰**刻得极细,像一根埋入血肉的针,无声无息,却标记着整张商网。
天未亮,更漏滴至寅时三刻。
我提笔重写,将“库”改为“司”,墨浓如铁。《惠民司章程草稿》铺开,首条即明:此司直属御前,不隶六部,专理贡品折现、赈灾拨款、工程稽核,凡涉款物,皆由内务监与户部双轨对账,违者以欺君论处。
萧绝踏进御书房时,雪粒子正扑在窗纸上,沙沙作响。
他立于案前,目光扫过章程,未言一字。我将草稿推至他面前:“你亲自督核流程,户吏人选由你圈定,但须有一条——禁军护银,直达州府,不经地方衙门之手。”
他抬眼,“若地方官虚报灾民名册?”
“每十日上报一次,名姓、籍贯、口粮配给明细俱全,由惠民司直审。”我落笔圈出北境三州,“首项拨付十万两,安置雪灾流民,修葺倒塌屋舍。三名州官已择定,皆无门第牵连,清廉有绩。”
他颔首,取走章程,转身欲行。
“等等。”我抽出估值册,“金元宝送来的火蚕丝被、昆仑玉枕,今日起陆续变卖。所得银两,标注‘金氏献银’,登载朝报。”
他脚步微顿,“他会反制。”
“那就让他反。”我合上册子,“他进贡,是想让我沉溺奢物,沦为傀儡。如今他的珍宝变成救命钱,百姓念的是朝廷恩德——他若阻拦,便是与民心为敌。”
他眸色沉了半瞬,终道:“臣明白。”
晨钟响后,早朝开启。
金元宝立于文班,锦袍依旧光鲜,眉宇间却多了一丝紧绷。我宣礼官宣诏,声落殿中:
“皇夫金元宝捐输巨资,助设惠民司,泽被苍生,实乃社稷之福。首批变卖贡品所得十万两白银,尽数拨付北境,赈济灾民,账目公开于季度朝报,天下共鉴。”
群臣哗然。
他身形微僵,随即俯身叩首:“臣……惶恐, 臣会尽本分。”
我未看他,只对礼官道:“拟旨,加封金氏商会‘义商’匾额,悬于金陵总号门前。”
此言一出,满殿皆惊。
封匾,是褒奖;悬于门前,是昭告天下。他若拒接,便是抗旨;若接下,便再无法否认这笔银两的去向。他的财富,已被钉在仁政的牌坊上,动不得,收不回。
退朝铃响,他缓缓退出大殿,背影未乱,步履却比往日沉重半分。
午后,御史台果然有人上奏,称此举“化奢归朴,以商养政,实为圣君善策”。清流附和,舆情迅速定调。金家商会的暗桩若想搅局,此刻也难开口。
我坐于御书房,批阅首期惠民司文书。
禁军五百已点齐,兵部签发通行令,三日内启程北上。三名州官回执已到,列明流民人数、安置点分布、粮秣消耗预估。我朱笔圈定三处优先修缮村落,另批三千两专用于购炭取暖。
萧绝复返,递来一份密报:“金元宝亲信昨夜离京,快马南下,目的地指向扬州盐仓。”
我冷笑:“急了。”
他低声道:“户部有人提议,将惠民司并入户部左藏司,称‘便于统一调度’。”
“谁提的?”
“谢知章门生,户部郎中李维。”
我提笔在名册上画下红杠,“明日让他‘病休’半月。惠民司的钱,不进任何人的口袋。”
他接过名册,沉默片刻,忽道:“你不怕他断供?”
“他不会。”我翻开《天下商路志》,指尖落在陇右铁坊,“他靠进贡示忠,一旦停供,便是自承失宠。更何况——”我勾唇,“他以为这只是羞辱,还不懂,这是拆他根基的第一刀。”
陇右铁坊产铁,掌控兵器原料;扬州盐仓控盐利,牵动民生命脉。如今每一笔从他产业流出的银两,都将被登记编号,公之于众。时间久了,百姓自会算一笔账:金家富可敌国,却靠垄断暴利;而朝廷用他的钱,修的是桥,救的是人。
人心,从来不是金银能买断的。
暮色渐沉,宫道上传来车轮碾雪之声。尚宝司主事捧着第一件变卖清单入殿:西域琉璃灯六盏,拍出九千二百两,买家为江南善堂。
我提笔批注:“款项入惠民司账,三日内汇至湖州知府,专用于孤寡冬衣采办。”
主事退下后,萧绝立于窗侧,望着外头渐密的雪。
“你打算让这司,管多久?”他问。
“永久。”我合上账册,“不止赈灾,日后兴修水利、疏通漕运、边关屯田,凡利在苍生之事,皆由惠民司专款专行。不靠六部拖沓,不赖地方谎报。”
他静默良久,终道:“我会盯紧每一笔银两。”
我点头,目光落回案上。
朱笔搁在砚侧,墨迹已干。窗外宫灯次第亮起,照着积雪的檐角。远处西苑依旧沉寂,屋顶瓦缝间再无反光,仿佛那夜所见,只是风掠过金属的错觉。
但我知道,那不是风。
我翻开新呈上的灾民名册,指尖划过一行姓名:北境雁州,赵铁衣,男,三十二岁,原戍边军卒,因战伤退役,现领救济口粮。
名字普通,籍贯清晰,可偏偏——他是七皇夫之一,大将军之弟,阳光健气,武艺高强。
他出现在流民册中?
我提笔圈住这个名字,尚未落批语,门外传来内侍通报声。
“皇夫赵铁衣求见,称有北境民情要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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