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具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，带着五个人（如果算上那只狗）呼吸产生的热量和湿气，混合着汗味、尘土味、淡淡的血腥味以及那只狗身上难以避免的腥臊气。空间被压缩到了极限，每一次轻微的移动都可能触碰到他人。孩子蜷缩在母亲和那只名为“大黑”的伤狗之间，虽然依旧怯生生，但母亲无声流淌的眼泪和偶尔轻柔抚摸他头发（尽管油腻打结）的动作，似乎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。大黑则趴在孩子脚边，受伤的后腿被简易固定着，脑袋搁在前爪上，浑浊的眼睛半眯着，但耳朵始终微微竖起，警惕地捕捉着门外的任何动静。
王智靠在门边，父亲坐在他对面，两人之间隔着狭小的空间，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。水壶再次变得轻飘飘，王智带回的那点水，在五张嘴（包括大黑）面前，显得杯水车薪。压缩饼干的消耗速度也肉眼可见地加快。父亲看着那迅速减少的物资，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，嘴唇动了动，最终却什么也没说，只是那沉重的叹息声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。
王智能感觉到父亲无声的质疑。救人是出于良知，但生存是冷酷的现实。他们自己的前路尚且渺茫，如今又背上了更重的负担。他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，要么找到新的稳定资源，要么获得能改变现状的信息。
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孩子身上。孩子很安静，大部分时间只是抱着他的破玩偶，偶尔偷偷看几眼王智和父亲，眼神像受惊的小鹿。他似乎不会说话，或者是不敢说。
“孩子，”王智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，他蹲下身，与孩子视线平齐，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孩子往后缩了缩，把脸埋进玩偶里。
母亲轻轻拍着孩子的背，柔声道：“别怕，孩子，告诉……告诉叔叔，你叫什么？”
孩子沉默了很久，久到王智几乎要放弃时，一个极其细微、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玩偶后面传出来：
“……豆子……”
豆子。一个属于正常世界的、充满生活气息的名字，此刻听起来却如此心酸。
“豆子，”王智重复了一遍，声音放缓，“你和……大黑，一直住在这里吗？”他指了指周围。
豆子点了点头，小手紧紧抓着大黑的皮毛。
“这里……还有别的人吗？或者，你知道哪里还有更多吃的？像这样的？”王智拿出半块压缩饼干示意。
豆子看着饼干，眼睛里闪过一丝渴望，但他摇了摇头，小声说：“……没了……大黑找……找不到了……”他伸出瘦小的手指，指了指商城更深处的黑暗，“……那边……有坏东西……大黑……被打……”
王智的心猛地一沉。“坏东西”？是指变异体，还是……其他幸存者？大黑的伤，果然是在寻找食物时造成的。
“什么样的坏东西？”王智追问。
豆子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，使劲摇头，把脸更深地埋起来，不肯再说。
线索似乎断了。但豆子的话印证了王智的猜测，这个商城并非空无一物，深处隐藏着危险，而相对安全的区域资源已经枯竭。
一直沉默的父亲突然开口，问了一个关键问题：“豆子，你们平时……在哪里喝水？”
豆子抬起头，看了看父亲，又看了看王智，犹豫了一下，小声说：“……后面……有个小洞……滴答……”
小洞？滴答？是渗水点？！
王智和父亲对视一眼，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一丝光亮。如果有一个相对稳定的渗水点，哪怕水量很小，也能极大缓解他们的水危机！
“能带我们去看看吗？”王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像命令。
豆子看了看大黑。大黑似乎听懂了，挣扎着想站起来，但伤腿让它无法成功，只能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。
“你指方向，我们自己去。”王智立刻说道。不能让豆子和大黑再冒险。
豆子怯生生地指向工具间斜后方的一条狭窄通道。那条通道他们之前探索过，因为尽头被杂物堵死，就没有深入。
王智示意父亲留在工具间保护母亲和豆子，自己再次拿起武器和空水壶，准备出发。
“小心点。”父亲叮嘱道，这一次，语气里少了些隔阂，多了些真实的担忧。
王智点了点头，深吸一口气，再次踏入商城的黑暗之中。按照豆子指的方向，他来到那条狭窄通道的尽头。之前被忽略的杂物堆后面，确实有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。凑近一听，能听到极其微弱的“滴答”声，几分钟才有一滴。他用手电照进去，里面似乎是一个破裂的管道接口，正在极其缓慢地渗水，下方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小石洼，积攒了大约一小碗浑浊的液体。
水量少得可怜，但确实是活水！辐射检测仪显示读数比那个积水坑低很多！只要耐心收集，加上净化药片（他们还有几片），就能得到相对安全的饮用水！
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发现！虽然无法解决根本问题，但至少为他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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