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明带回的外界真相,如同在防空洞内投下了一颗无声的炸弹。冲击波并非瞬间释放,而是缓慢地、持续地渗透进每个人的意识深处,改变着空气的密度。希望,那点原本就微乎其微的、关于外部世界可能好转的侥幸心理,被彻底碾碎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沉重的认知:他们并非暂时困守孤岛,而是漂浮在无边死海上的最后一叶扁舟,四周是望不到尽头的、充满辐射与恶意的黑暗深渊。
这一认知, paradoxically (矛盾地),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强化了王智秩序的合法性。当唯一的替代选项是立刻死亡时,再严酷的生存规则也显得可以接受。小陈变得更加顺从,几乎到了机械的地步,分配食物和水时,眼神不再有任何渴望,只有麻木的接受。老吴在偶尔清醒的时刻,眼神里也多了几分认命的浑浊。父亲和母亲似乎也接受了现实,不再试图挑战规则的边界,只是沉默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,但眉宇间的郁结之色却一日深过一日。
然而,绝对的压抑并不会带来真正的稳定,它只会将压力转向内部,寻找更隐蔽的释放途径。裂隙,开始以另一种方式显现。
问题首先出现在卫生和健康方面。防空洞空间有限,通风虽然经过王智的尽力维护,但长期容纳六个人(包括两个重伤员),空气依旧浑浊不堪。缺乏清洁用水,个人卫生无法保证,伤口感染的风险与日俱增。老吴腿上的伤口开始散发出不易察觉的、令人不安的甜腥气味,敷料更换时,可以看到边缘有淡黄色的脓液渗出。李明肩膀和手臂的伤势恢复缓慢,低烧反复。
王智对此心知肚明。他动用了储备不多的抗生素,但效果似乎并不显着。他知道,这不是药的问题,是环境的问题。但他能做的有限。增加清洁用水配额?这意味着压缩本已捉襟见肘的饮用水,可能引发更直接的生存危机。他只能要求母亲在更换敷料时更加小心,用最少量的净水进行清洗,然后加倍依赖消炎药粉——另一种正在快速消耗的宝贵资源。
这种无能为力感,像细小的冰碴,积存在王智看似坚固的内心冰层之下。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一旦出现严重的感染或疫情,在这个缺医少药的环境里,后果将是灾难性的。他的规则能分配食物和水,却无法分配健康。
另一道裂隙,则出现在时间的流逝和精神的磨损上。没有日出日落,没有季节更替,只有应急灯永恒不变的惨白光芒和净化器无休止的嗡鸣。时间失去了意义,变成了一场缓慢的、针对意志力的凌迟。每一天都是前一天的重复:醒来,分配那点可怜的口粮,忍受饥饿和干渴,照顾伤员,进行必要的维护,然后在一片死寂中试图“休息”,周而复始。
小陈开始出现轻微的幻觉。他有时会对着空无一物的角落喃喃自语,有时会在睡梦中突然惊醒,尖叫着说看到耗子满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。王智严厉地呵斥了他,命令他保持安静,但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孤独,是无法用命令消除的。父亲的话越来越少,有时会盯着某处发呆很久,眼神空洞。母亲则变得更加絮叨,反复念叨着战前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,或者反复检查那些早已清点过无数遍的物资,仿佛这是一种对抗虚无的仪式。
李明是所有人中精神相对最稳定的,毕竟他经历过更残酷的野外挣扎和生死考验。但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弥漫性的精神萎靡。他尝试过和王智父母聊天,说一些过去部队里的趣事,或者对未来做一些极其有限的、不触及资源的展望(比如等辐射消退一点,或许可以在洞口尝试种点苔藓之类的)。但他的努力收效甚微。王智父母回应谨慎,小陈不敢搭话,老吴昏沉,而王智本人,则永远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。
李明意识到,王智建立的这个系统,虽然保证了物理生存的最低需求,却在精神层面扼杀着生机。它像一台不断降频的机器,确保不因过载而崩溃,却也失去了前进的动力,只是在惯性下滑向最终的停滞。
真正的冲突,由一个意想不到的“奢侈品”引发。
那天,母亲在整理她随身带来的那个旧背包时,从最底层翻出了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。她犹豫了很久,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打开了。里面是半块已经有些干瘪、但依旧能看出形状的香皂,还有一小瓶只剩下瓶底的、散发着淡淡茉莉花香味的护肤霜。这是她战前最喜欢用的牌子,这最后一点,是她藏在包里,一直没舍得用的念想。
香皂和护肤霜的出现,在这个污浊、充满汗臭和药水味的环境里,简直像外星来物。那淡淡的、熟悉的茉莉花香,瞬间激活了所有人记忆深处关于“正常生活”的片段。那是阳光、干净衣物、热水澡、安全感和……尊严的味道。
母亲的眼里闪过一丝怀念的光,她下意识地拧开护肤霜的瓶子,用手指蘸了一点点,极其珍惜地涂抹在自己干裂的手背上。那一点点香气弥漫开来,连昏睡的老吴都似乎动了动鼻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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