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冬清晨七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,临海三中高三(七)班像一锅被无形之手强行按在文火上的温水——
表面平静,底下气泡翻涌。前排学霸的手指机械地敲着桌面,发出密集的啄木鸟声;
后排几个手机屏幕在抽屉幽暗的洞穴里反射着荧光,几个脑袋凑在一起,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亢奋。
“听说没?今天真来了个转校生!”
“废话,动静那么大!隔壁班…葛二蛋说,教导主任今天走路都打飘,脸快笑成菊花了!”
“扯吧你就……”质疑的话音未落,教室前门被推开。
一切喧嚣戛然而止。时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按下了暂停键。
不是教导主任那张惯常不苟言笑的面具脸。
门口站着一个人。
一个少女。乌黑的长发如瀑垂落,被窗外熹微的晨光镀上一层冷淡的釉色,
衬得一张脸白得惊心动魄,五官精致得像是最高明的玉匠一刀刀剔出来的,毫无瑕疵。
过分挺直的鼻梁下,唇色是极淡的樱粉。
她穿着一身剪裁无可挑剔的黑色学院风套装,外面松松披着一件同色长款外套,
领口一枚造型奇特的暗银色徽章闪着无机质的光。
赖瓜瓜手里的笔“啪嗒”掉在本子上,墨水洇开一小团模糊的蓝黑污渍。
他旁边那个号称“百事通”的男生,嘴巴无声地一张一合,像个缺氧的鱼。
空气凝滞了,只剩下几十双眼睛的聚焦和几十道屏住的呼吸。
班长周星星指尖轻触鼻梁,将滑落的半框眼镜向上一推。
枪灰色钛合金镜架利落地切割光线,超薄镜片掠过一道冰蓝反光,
衬得镜片后水杏般的眸子锐色乍现,如平静湖面下骤然翻起的鳞浪。
她桌下的手,指甲已深陷掌心。这扑面而来的压力……不对劲!非常不对劲!
少女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教室,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,像是在看一堆摆放整齐的物品。
目光最终落在讲台上那个空位旁边的空座上。
她迈步走了进来,鞋跟敲击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,发出单调而清晰的“哒、哒”声,
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教室里那根绷紧到极限的神经弦上。
一股无形的、冰冷的气场,随着她的走近,如同深海压强般一寸寸碾过每一个人的皮肤。
她走到那个座位旁,停下。
没有看任何人,只是微微侧了侧脸,对着讲台方向,用一种清凌凌、没有丝毫起伏的音调开口:
“钟二。我的座位。”
就在这时——
“噗通!”
后排靠窗那个位置,一个平时最是刺头、染着几缕嚣张棕毛的校霸帅小强,
毫无预兆地双膝一软,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骨头,重重地砸在地板上!
这声闷响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。
“噗通!”“噗通!”“噗通——!”
连锁反应瞬间引爆!靠窗那一片,如同被无形的镰刀齐刷刷割倒的麦子,
五六个男生同时膝盖着地,发出了整齐划一、沉闷得令人牙酸的撞击声!
他们的脸上还残留着之前的茫然或好奇,此刻却被一种无法抗拒的、
来自身体深处的巨大恐惧彻底覆盖,嘴巴无意识地张开,
喉咙里发出混乱不堪的气音,眼神空洞失焦,整个身体筛糠一样剧烈颤抖。
其中一个更是控制不住,牙齿咯咯撞击,发出清晰的“咔哒”声。
前排的周星星身体猛地一僵,一股寒意从脊追骨瞬间窜上天灵盖。
这不是玩笑,不是恶作剧!有什么东西……某种强大的、非人的力量,强行接管了他们的身体!
她强迫自己冷静,目光飞速扫过那些跪倒的身影,
大脑如同高速运转的量子计算机,分析着每一个颤抖的幅度、每一个恐惧的表情细节——力场覆盖范围?
类似精神干涉?强制服从指令?她的指甲在掌心掐得更深了,留下清晰的月牙痕。
恐慌如同瘟疫般无声蔓延。
大部分学生僵在原地,脸色煞白,眼睛瞪得溜圆,恐惧在他们眼中无声尖叫。
赖瓜瓜死死捂住自己的嘴,惊恐地看着旁边那个像打摆子一样剧烈抖动的男生,
整个人缩到了课桌底下,恨不得钻进桌斗里。
一片死寂的惊悚中,突兀地响起一个懒洋洋的、带着点奶油气泡的声音:“啧。”
声音不大,却像一根针,戳破了教室里那层凝固的、令人窒息的恐惧薄膜。
所有人的目光,下意识地循着声音来源,猛地转向教室最角落的靠窗位置。
那里,阳光正好透过擦得锃亮的玻璃窗淌进来,勾勒出一个颀长放松的身影。
少年歪歪斜斜地倚着墙,两条长腿随意地伸展着,几乎要绊到旁边同学的椅子腿。
他嘴里叼着一盒插着吸管的草莓味豆奶,白皙的手指正一下下,漫不经心地戳着悬浮在他面前……
空气中某个看不见的点?动作随意得像是无聊的小孩在戳肥皂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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