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沉舟站在原地,水杯握在手里,指尖微微用力,杯壁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。客厅的灯光柔和,在他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,他垂着眼,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,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。
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,只有墙上挂钟滴答作响,节奏平稳,却像是敲在人心上。
过了很久,久到林薇以为他不会回应,已经准备合上书结束这个话题时,他低沉的声音终于响起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,打破了这份沉寂。
“那次任务,”他开口,声音不高,却足够清晰,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突兀,“我们成功救出了人质,所有既定目标都完成了。”
林薇立刻放下书,身体微微前倾,目光温和地看向他,没有打断,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。她知道,能说出这些,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突破。
“但有一个孩子,”他顿了顿,喉结用力滚动了一下,像是在压抑着什么,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,仿佛穿透了墙壁,看到了遥远的边境战场,“在交火区的边缘,和家人走散了。我们的人发现了他,正要上前拉他到安全区域时,对方突然发起了第二轮攻击。”
他的语速很慢,每个字都像是从沉重的枷锁里挣脱出来,带着难以言说的沉重,“我下的命令,优先确保主要目标和人质群的安全,放弃单独救援那个孩子。当时的情况,多一分犹豫,可能会造成更多伤亡。”
他没有描述后续的细节,没有说那个孩子最终的结局,也没有说自己后来有没有再想起这件事。但林薇能从他骤然绷紧的下颌线、微微泛白的唇色,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痛色里,感受到那份沉重的画面。那不是战友牺牲时的悲恸,而是另一种更深沉、更复杂的负疚——关于权衡,关于取舍,关于在生死面前,必须放弃少数、保全多数的无奈,关于那个未能被拯救的生命,成为了他肩头一道新的枷锁。
“那不是你的错。”林薇轻声说,语气坚定而平和,没有激昂的辩解,只有纯粹的理解,“在那种极端情况下,你作为指挥官,必须做出最有利于全局的选择。没有人能做到两全其美,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,守住了最重要的目标。”
陆沉舟扯了扯嘴角,那算不上一个笑容,更像是一种苦涩的自嘲,眼底的痛色没有丝毫减退。“道理我都懂。”他低声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力,“可每次闭上眼睛,总会想起那个孩子的样子,很小,也就五六岁,穿着一件红色的外套,站在炮火里,看着我们的方向。”
他仰头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,冰凉的水滑过喉咙,却没能压下心底的燥热。放下杯子时,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。“我没事。”他最终说道,像是要强行结束这个话题,也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,“都过去了,不用再提了。”
他转身走向书房,背影依旧挺拔如松,没有丝毫佝偻,却透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孤绝与疲惫,仿佛承载了千斤重担,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。
林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,轻轻叹了口气。她知道,他能说出这些,已经是极大的突破。那个名为“责任”和“负疚”的心结,被他亲手撕开了一个小口,让积压在心底的情绪有了一丝透气的机会。她没有追上去,也没有再多说什么。有些伤口,不能急于触碰,需要时间慢慢透气,需要耐心慢慢愈合。
夜里,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,房间里很安静,能清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。林薇能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体依旧紧绷,肌肉没有丝毫放松,哪怕闭着眼睛,也能察觉到他的清醒。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靠近他、拥抱他,只是伸出手,轻轻覆在他放在身侧的手背上,掌心的温度缓缓传递过去。
他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,像是被惊扰,又像是在回应。几秒钟后,他缓缓翻转手心,与她十指交握,力道很大,甚至有些弄疼了她的指节,但那紧握之中,没有了之前的僵硬与恐慌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依赖和确认,像是在抓住一根救命稻草,确认自己不是孤身一人。
他没有说话,她也没有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纱窗帘,流淌进来,温柔地笼罩着他们。房间里的空气安静而祥和,没有了白日的压抑,也没有了深夜的沉重。
林薇知道,这只是漫长治愈之路的第一步。他心底那片由残酷抉择和无法挽回的遗憾所构筑的坚冰,才刚刚裂开第一道细微的缝隙。这道裂痕无声无息,却意味着希望——冰层之下,那些被压抑的情绪,那些深藏的痛苦与负疚,终于有了一丝流动的可能。
而她要做的,就是持续地给予温度和耐心,不催促,不强迫,用陪伴化作暖阳,用理解化作流水,一点点融化那层坚冰,等待冰层之下的水流,重新开始自由流动,等待他真正走出那片阴霾,找回内心的平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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