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病房里，消毒水味钻鼻子，浓得像焊死在空气里，怎么散都散不净。张猛后背抵着摇起的病床，手不自觉按在胸口绷带处，呼吸时那片白色纱布还跟着微微鼓胀——昨晚码头的爆炸余波似的，这会儿还隐隐作痛。林薇刚蹲在床边换完药，正低头在记录板上写体征数据，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，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楚。
“码头……”张猛突然开口，声音干得像晒裂的土块，带着没压下去的急，“昨晚是不是出事了？我躺这儿没睡着，听见护士在外头说爆炸。”
林薇的笔尖顿了一下，抬眼瞅他。陆沉舟早上特意交代过，张猛的伤经不起情绪波动，码头的糟心事得瞒住，至少现在不能说透。她把记录板往旁边的床头柜一放，指尖轻轻按了按张猛没受伤的胳膊，语气放得平缓：“就小冲突，沉舟他们早处理完了。还从码头搜着点东西，这会儿正盯着后续呢。你别瞎琢磨，好好养伤才是正事。”
“搜着东西了？”张猛眼睛亮了亮，像突然燃起来的火星，可没两秒又暗下去，手指在雪白床单上抠出几道印子，指节都泛白了，“不够……就这点东西，压根扳不倒楚家。”他眼神飘向窗外，又猛地收回来，嘴唇动了动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，明显藏着事。
林薇早察觉他不对劲，放下手里的棉签凑近些：“张猛，你是不是还有话没说？现在这节骨眼，哪怕是句没谱的猜测，都可能是线索。”
张猛抿着嘴沉默半天，最后只是闭着眼摇了摇头，声音透着股子疲惫：“我再捋捋……有些事太乱，我得亲自跟沉舟说。”不是信不过林薇，是他藏的那点东西太炸——楚家码头底下埋的猫腻，比他们想的深多了，这话得对着兄弟的脸说，才算踏实。
林薇没再逼他，伸手替他把被角往脖子底下掖了掖，被角蹭过他下巴时，能感觉到他紧绷的下颌线松了点：“行，等你缓过劲来再说，先眯会儿。”
她端着药盘走出病房，药盘里的针管碰撞着响，跟她的心跳似的乱。门口站着两个新增的守卫，见她出来，都绷着身子点了点头——不用问也知道，是陆沉舟怕楚家再来小动作。刚走到走廊拐角，就看见陆沉舟从尽头大步过来，身上换了件洗得发白的常服，可眉峰皱得能夹死苍蝇，眼底的红血丝没藏住，唯独背脊挺得像根拉满的弓，硬撑着没垮。
“他怎么样？”陆沉舟在病房门外站定，没直接推门，隔着玻璃往里面瞅——张猛闭着眼，呼吸匀了些，像是真睡了。
“体温心率都稳，就是情绪没平，说有话要跟你当面讲。”林薇压低声音，往走廊两头扫了眼，确定没人偷听才继续说。
陆沉舟点点头，倒不意外。张猛那性子他太熟，没百分百摸清的事，绝不会随便吐口。他往休息区的长椅上坐，指节捏了捏眉心：“让他再缓缓，我这边出了点麻烦。”
两人走到休息区角落，陆沉舟往身后的墙壁靠了靠，往走廊尽头瞥了眼，确认没人过来，才把声音压到只有两人能听见：“上面的初步结论下来了，说码头行动是正常军事打击，还夸成果显着。”
林薇盯着他紧绷的侧脸，没明白这有什么问题：“这不是好事吗？至少明面上占着理。”
“好事？”陆沉舟嘴角勾了下，那笑没到眼底，反倒透着股冰碴子味，“那枚炸弹上的军用编号，报告里写的是‘楚家仿制部件，故意混淆视听’。所有物证，连那个装着码头账目的硬盘，都要立刻封存，移交司令部和保卫部凑的专项小组接管。”
林薇心里咯噔一下，指尖攥紧了衣角：“移交？那咱们不就……”
“对，以后再想碰核心证据，难了。”陆沉舟的眼神沉得像深潭，“有人不想让咱们查下去，想拿‘结案’把这事盖过去。”
“是楚家背后的人搞的鬼？”
“不止。”陆沉舟想起早上那个没声音的电话，指尖在裤缝上蹭了蹭，“水比咱们想的深。刚收到消息，楚家管码头的那个楚宏飞，今早主动去纪委‘说明情况’了。”
“自首？”林薇下意识提高了声调，又赶紧捂住嘴。
“哪算自首，顶多是甩锅。”陆沉舟冷笑一声，声音里带着嘲讽，“他说自己是配合调查，把码头的烂事全推给那个被灭口的管事，还扯了境外势力当幌子。就承认自己管得松，半点违法的事都不认。”
这招弃车保帅玩得够溜。林薇瞬间明白过来——想靠码头这事揪楚家核心层的尾巴，难了。对方反应太快，跟壁虎断尾似的，半点不拖泥带水，直接把线索掐断了。
“那咱们现在怎么办？”林薇心里窜起股无力感，对手不光狡猾，还握着权，跟他们掰手腕，简直像拿鸡蛋撞石头。
“他们以为交个替罪羊，断了线索，我就没辙了？”陆沉舟抬眼瞅她，眼神沉得稳，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硬气，“张猛活着，就是他们最大的漏子。等他能开口，咱们就能拿到新突破口。另外——”他顿了顿，往病房方向扫了眼，“你帮我盯紧张猛的检查报告，特别是有没有不该在他身上的‘东西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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