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风影响,扈通明再混不吝都不会拿民生大计来开玩笑。
他将自己的见闻一一铺陈,语言平白直叙毫无情感,闻者无一丝轻松。
没有添油加醋的场景都可以让人闻见血腥味,扈赏春听完后沉默良久。
抬眸质问,“还想出去闯荡吗?”别以为他不知道,他早就想飞走了。
扈通明语气笃定,没有犹豫,“想。”
白讲。
将面前的家书递过去,开始转移话题。“你仔细看看这个。”
扈通明习惯于这人的出尔反尔,真由他来那才叫稀奇。两手接过,再次通读。
“读明白了吗?”扈通明读完后抬眼看去,扈赏春身子后靠,姿态紧逼。
扈通明随口:“明白。”
手边的笔帖顺手就丢过去,“你都没读懂,明白什么明白!”
扈通明麻了。
就是扈成玉为了大姐上刀山下油锅,大姐放话要为她死而后已。这很难懂吗?
“不止是她,你也要这么做!”扈赏春没来由的话让扈通明一脑门子的问号。
这玩意儿也搞连坐吗?他除了一嘴沙子,啥也没得到啊。“你将她当成宝贝珍之重之,豪奢待之,她心里有愧所以想要为你做点事,多正常。”还来还去的,不累吗?!
口口声声一家人,到底还是分得清清楚楚。
扈赏春头又开始痛了,真不是他对这个儿子不上心。是上了就开始揪心。
“凡事皆有因果,我为什么待她好你不懂?”扈赏春眼睛开始红了。
不知被气的,还是想起扈成玉缺位的这十年难过的。
扈通明觉得这老头真是上了年纪了,以前也没那么爱哭,最近眼松得很,动不动就掉眼泪。
“谁不懂?”扈通明罕见的冷静,他语气平和,少有的沉稳。“我打小就知道家里丢了个三姐,虽然她没和我们一起生活,但过去的十年里谁不是和扈成玉共存?”
耳提面命也好,暗里念叨也罢,当年他撑死才四岁,可扈成玉这三个字却成了他刻在血肉里的烙印。
人人都对扈成玉有印象,而他没有。
留给他的,只是一个所谓的名字以及虚无缥缈的幻影。
人人都说扈成玉好,他也记着她好。可具体好在哪儿,他不知道!
少时习字,一般人都从自己的名字练起。他练的,是扈成玉。
没有人让他这么做,是他自己捏着千字文一个个挑出来的。
因为他想的是,总有一日,他要为家人找到三姐。一家和乐团圆。
可时移世易,这个奢望随着时光的流逝与母亲的长辞而逐渐被掩埋。
团圆不了了……母亲的离开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这个家的信念也逐渐崩塌。
日益冰冷的氛围让家里的每一个人都难以喘息。日常见面,那两个人除了打他、收拾他,都没有别的话题。
直到有一天,扈赏春说自己去京郊接人。
他笑着说,要去接三娘归家。
他当时和扈玄感四目相对,彼此都从对方的眼神里读出一丝不解。
老头失心疯?
父亲被骗了?
出去一日,他果真带回了个神秘的女子,观面貌,他觉得这个女子很熟悉。一交流,这个女子油盐不进,圆滑得很。
有鬼。
消失了十年的人突然出现,还是一副没事人的洒脱姿态——必定有鬼!
但扈赏春疯了,他爱女的心得到了满足,他已经不管不顾了。
起初他不信那个女人,觉得那个女的有毛病。现在……这个家人人都有病。
过往回忆漫长,于今不过弹指一瞬。
“你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,却又事事计较,我不懂你想要做什么。”扈通明说完这句话后摔门而出。
大门吱呀作响,扈通明手劲不小,过了好一会儿声音还余韵悠长。
光影里的扈赏春视线或明或暗,室外阳光明媚,室内阴沉无风。
书房外竹影簌簌,微风拂过,一声叹息乘风远走。
微风经过山海,抵达需要它的存在。
北地数月的大旱迎来了第一批降雨。
那日,川游县外,尉迟括还在帮卓鸣义安置灾民。
朝廷的赈灾钱款与物什日益到位,川游与其他地方的赈济能力大大提升。
卓鸣义累了一天,捧着瓷碗就是猛灌。
一地县官如此,尉迟括坐在一边也不拘礼仪,任凭自在。呼噜一口,心下满足。
卓鸣义看着这些一个个不简单的女郎,面上莞尔一笑。
尉迟括的父亲是冉州知府项令其的心腹。尉迟是冉州大姓,他们家族的人分成好几批带着百姓另寻生路。
一边是为了给冉州留根,一边是维稳周围。
本可以出走的大户却没私逃,大俞,终究是有些好风光在的。
尉迟二娘珍而重之地捧着这做工粗糙的瓷碗,每一滴水,都来之不易。
天际一滴水落下,正好滴落她的碗中。
她愣了一下,目光惊疑。
天上有脏东西掉她碗里了,不对!是水,是雨!!!
尉迟括将碗推过去,她面容激动地看看碗又看看卓鸣义。
不是卓鸣义护食,“这我吃过了。”他以为尉迟二娘不够吃,惦记他碗里的。
卓鸣义想说,不够吃再让人煮点,她操劳辛苦,多吃点身体才能撑得住。
刚启唇发出一个音节,落雨重重地砸到他的眉心。
颤抖的手微微抬起拭去,“降雨…”
哄闹声顿时喧炸,欢呼声、哭泣声、嘶吼声、咆哮声,不绝于耳。
天公作美,北地多日的暑气得以缓解。
这样的雨连降三日,谢依水吃过午饭后站在一处闲站,她呆呆地看着屋檐处成线的水链。绵延不绝,似乎取之不尽。
不会吧!
重言疑问,“女郎说什么?”
谢依水自己都没反应过来,她说出了声。
大旱之后若是连日降雨,反倒容易造成水土流失,更存不住水。
且过犹不及,大涝怎么办?
各地的降雨情况如何?谢依水想要找个人问问。
第一个她想到的就是扈赏春,结果说人不在。招来管事,“父亲不在家?”
管事垂首,“老爷公务繁忙,近来不归家才是常态。”若不是前几天女郎回来,老爷多半也是宿在衙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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