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嗣业没有参与追逐。他拄着那柄沾满粘稠血浆和碎肉的陌刀,站在那面倒塌的王旗旁,剧烈地喘息着。白气从他口鼻中喷出,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浓雾。
他赤裸的上身布满了伤痕,有铅弹留下的焦黑孔洞,有矛尖划开的深可见骨的血槽,更多的是被敌人的武器和碎裂甲片刮开的皮肉翻卷的口子。鲜血顺着肌肉的沟壑流淌,又在极寒中迅速冻结,将他整个上半身都包裹在一层暗红色的冰壳里。
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陌刀。厚重的刀身依旧散发着幽冷的寒芒,只是那巨大的刀面上,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浴血修罗般的面容,也映照出刀身靠近护手处,一道细微却狰狞的裂纹——那是刚才劈断王旗旗杆时,硬撼精铁旗冠留下的痕迹。
他伸出冻得发紫、沾满血污的手指,在那道裂纹上轻轻抹过。冰冷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。
就在这时,一阵狂风卷过,将地上那面巨大的、沾满血污和泥泞的蓝底金十字王旗猛地掀起一角。旗帜下,露出一张被踩踏得面目全非、却依旧能看出华丽装帧的羊皮卷轴——那是一张欧洲地图。
李嗣业的目光在那地图上扫过,停留在一个被红色墨水醒目圈出的地方——阿尔卑斯山脉。
他布满血丝的眼中,没有任何波澜。只有那柄裂纹的陌刀,在冰原的寒风中,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,如同渴望着下一场更加惨烈的碰撞。
阿尔卑斯山南麓的风,带着雪峰顶的凛冽和山谷里松脂的清香,本该是沁人心脾的。但此刻,这风卷过格劳宾登隘口下方的谷地,却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、硝烟味,还有一种皮肉烧焦的、令人作呕的甜腥气。
谷地狭窄,两侧是嶙峋陡峭、覆着残雪的山壁,如同巨人合拢的冰冷手掌。谷底,一片死寂的战场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伤疤。焦黑的土地,碎裂的木块,扭曲的金属零件,散落着残破的蓝色军服碎片和深红色、浸透了血污的布片。几面残破的法兰西三色旗斜插在泥泞里,旗帜边缘被火焰燎得焦黑卷曲。空气仿佛凝固了,沉重得能压碎骨头,只有未燃尽的木料偶尔发出“噼啪”的爆裂声,还有远处山涧流淌的冰冷水声,愈发衬出这片死地的恐怖寂静。
在这片狼藉的中央,戚继光勒住了战马。他身披一件洗得发白、打着补丁的深蓝色棉甲,甲面上布满了刀剑劈砍和火铳铅弹擦过的痕迹。头盔的顿项下,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如同刀劈斧凿,饱经风霜,唯有那双眼睛,锐利如鹰隼,此刻正缓缓扫视着这片由他亲手制造的炼狱。他的目光掠过那些被巨大力量撕扯得四分五裂的盾车残骸——粗大的原木被炸成尖锐的碎片,蒙覆的生牛皮焦黑碳化,镶嵌其间的铁片扭曲变形,如同怪诞的金属花瓣。最终,他的视线定格在几门巨大的、此刻却歪斜倒伏在泥泞中的青铜火炮上。
那是法兰西皇帝拿破仑·波拿巴引以为傲的“战争女神”。
炮身粗壮,炮口黑洞洞地指向天空,上面精美的鸢尾花皇家纹章被火药熏得乌黑。炮轮深陷在混合着血泥的烂地里。炮口下方,堆积着厚厚一层暗红色的、半凝固的粘稠物——那是被霰弹风暴反复犁过、又被无数双军靴踩踏过的士兵残骸,早已分不清是法兰西的蓝,还是大明戚家军的红。
戚继光翻身下马,皮靴踏在粘稠的血泥地上,发出“噗叽”的闷响。他走到一门倒伏的12磅炮前,蹲下身。布满老茧的手指,轻轻拂过冰冷的青铜炮身,指尖停留在炮膛尾部一个不起眼的击发装置上——燧发机。那精致的燧石夹和钢砧,此刻沾满了黑乎乎的火药残渣和暗红色的血污。
他的手指微微一顿,仿佛在感受这曾带来毁灭的冰冷造物最后一丝余温。然后,他缓缓抬起头,目光投向隘口之外,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、更加广阔的欧罗巴平原。深邃的眼底,没有丝毫胜利的狂喜,只有一片沉凝如铁的冰冷。
时间,倒回一天前。
格劳宾登隘口,如同一道巨大的、被冰雪覆盖的闸门,横亘在阿尔卑斯山南下的必经之路上。隘口下方,狭窄的谷道蜿蜒曲折。此刻,谷道内,一片深蓝色的“钢铁森林”正沉默而高效地移动着。
戚家军!
没有震天的鼓号,没有喧嚣的呐喊。只有皮靴踏在冻土碎石上的整齐沙沙声,如同巨兽在匍匐前进。一辆辆形制奇特的盾车(偏厢车)被推在最前方。车身宽大,如同移动的堡垒。粗大的原木构成框架,蒙覆着层层浸透桐油、坚韧无比的生牛皮,关键部位镶嵌着厚厚的铁板。车体两侧,伸出密密麻麻的、闪着寒光的锋利枪刃(长枪),如同刺猬张开了尖刺。车顶设有护板,护板缝隙间,隐隐可见火铳手冰冷的目光和已经点燃的火绳红点。车与车之间,用粗大的铁链和活动的挡板相连,形成一道不断向前推进的、坚不可摧的移动城墙。
盾车之后,是列阵严整的步卒。他们头戴红缨笠盔,身着深蓝色布面甲,手持长枪、镗钯、狼筅等形制各异的兵器,步伐沉稳,眼神锐利如刀。再后,是身披重甲、手持大刀、腰悬短兵的杀手队,他们是破阵的尖刀。整个军阵,如同一个精密咬合的战争机器,在狭窄的山谷中沉默推进,带着一股碾碎一切的压迫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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