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舆陈氏的宅邸,虽不及洛阳公卿府邸奢华,却也庭院深深,自有一股累世聚居的厚重气度。
在陈到的引路下,邓安独自一人穿过几进院落,心中不免有些感慨。
这就是汉末的地方豪强,盘根错节,掌握着地方实际的话语权和资源。自己这无根浮萍,能否借得东风?
陈到将他引至一处雅致的花厅外,低声道:“元逸贤弟,家父与文休先生正在室内品茗。”
邓安深吸一口气,定了定神,迈步而入。
花厅内,炭盆暖融,茶香袅袅。主位上坐着一位年约五旬、面容儒雅中带着威严的老者,正是陈氏族长陈华。
而坐在客位,一身宽博儒袍,气质冲和恬淡的,赫然正是月旦评的另一位主持者——许靖,许文休!
陈到上前一步,恭敬禀报:“父亲,文休先生,这位便是诛杀董旻的少年英雄,邓安,邓元逸。”
刹那间,花厅内安静了一瞬。
许靖放下茶盏,目光讶然地落在邓安身上。
他虽从诗文中猜测此子年纪不大,却也没想到竟是如此……年少!
眼前的少年,身量尚未完全长开,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布衣,却难掩其挺拔之姿。
面容俊朗,眉宇如墨画,鼻梁高挺,唇线分明,尤其是一双眼睛,清澈明亮,却又不像寻常少年那般跳脱,反而沉淀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,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锐利交织的复杂神采。
许靖心中暗赞:好一个灵秀人物!单看相貌气质,确非池中之物。
邓安也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许靖。许文休?月旦恶评的那个许靖?!
他心头本能地一紧,一股混杂着不忿和戒备的情绪涌起。
就是你们这帮2B,凭几首诗和道听途说就给我定了性,“名节有亏”、“慎之”?
但他面上却不露分毫,依着礼数,对着陈华和许靖深深一揖:“末学后进邓安,拜见陈公,拜见文休先生。”
姿态放得极低,语气恭敬,脸上甚至还努力挤出了一丝符合他年龄的、略带腼腆的笑容,只是那笑意并未完全抵达眼底。
“不必多礼,邓小友请坐。”
陈华抬手虚扶,目光中带着审视与好奇。
许靖也微微颔首还礼,温言道:“小友请坐。”
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邓安那一闪而逝的复杂眼神,心中若有所思。
侍女奉上茶水后,陈华率先开口,语气平和却直指核心。
“邓小友之名,近来可是如雷贯耳。老夫有一事不明,还望小友解惑。
听闻小友曾在洛阳……嗯,手刃欲行刺董卓的越骑校尉伍孚,以此得董卓信重,前程大好。
为何转眼之间,又行那……惊世之举,斩杀了左将军董旻,叛出西凉?这其中曲折,着实令人费解。”
来了!终于有人问过自己了!邓安心中内牛满面。
终于有人在乎他的冤屈了!
他放下茶盏,脸上那丝腼腆迅速敛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。
“陈公,文休先生明鉴。” 邓安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沉稳。“当日殿上,伍公孚持刃欲刺董卓,安……确实在场。”
他顿了顿,似乎在回忆极痛苦的往事。
“伍公忠勇,天地可鉴。然其时,董卓身旁甲士环伺,吕布更是持戟在侧。伍公甫一动手,便已失手被制,事不可为。”
他抬起头,目光坦诚地看向陈珪和许靖。
“安彼时年幼,身陷虎狼之穴,若当场显露异志,唯有与伍公一同血溅五步而已。
非是贪生怕死,而是深知死有轻于鸿毛,有重于泰山。徒然赴死,于国事无补,反而断绝了未来任何可能。”
这番话,半真半假,将当时自己本能的求生反应,包装成了忍辱负重的抉择。
“故而……安只得……顺势而为。” 他语气艰涩,带着恰到好处的痛悔与无奈。
“此举非为邀功,实为自保,亦为……留待有用之身。此事,如同烙印,日夜灼烧于心。”
他适时地流露出痛苦之色,这倒不全是伪装,那段记忆确实是他心中的一根刺,只不过话术在他口中升级了一个版本。
陈华和许靖闻言,神色都凝重了几分。
这个解释,虽然依旧有可指摘之处,但结合邓安当时的处境和年龄,似乎也并非完全不能理解。
尤其是许靖,他本就对邓安的处境抱有同情,此刻听其亲口道来,更觉其中或有隐情。
“至于斩杀董旻……” 邓安话锋一转,语气陡然变得决绝冷厉。
“董卓倒行逆施,焚毁洛阳,驱赶百姓,形同禽兽!安虽曾被迫虚与委蛇,然目睹沿途惨状,夜不能寐!
董旻身为董卓亲弟,助纣为虐,残害生灵,安恨不得生啖其肉!
那日他命我参与屠戮,安已知再无退路,与其继续同流合污,不如奋起一击,斩此国贼亲眷,以明心志,以告慰无数枉死冤魂!”
这番话,他说的掷地有声,带着一股压抑后爆发的快意与决绝,眼神锐利如刀,那股少年人的血性与愤懑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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