宫门外的喧嚣虽被慕容翊强行压下,但那一夜之后,京城的气氛明显变得不同。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在皇城上空,连市井小民都隐约察觉到,这太平年景下,正涌动着不寻常的暗流。
安亲王那夜虽未闯宫,但其联合宗室长老公然施压的举动,已向朝野清晰地传递了一个信号——这位平日里看似与世无争的王爷,手中掌握的力量和展现出的强势,远超众人想象。他在用这种方式警告皇帝和慕容翊:动他,绝非易事。
翌日早朝,果然风波再起。数名与安亲王交往密切的御史言官率先发难,矛头直指沈玲珑。
“陛下!臣听闻户部主事沈玲珑,以一介女流之身,屡次干涉军政要务,先是核查京营军费,引得将士怨声载道,如今更是捕风捉影,构陷宗亲重臣!此等行为,实乃牝鸡司晨,败坏朝纲!长此以往,国将不国!臣恳请陛下,严惩沈玲珑,以正视听!”
“臣附议!沈玲珑身份可疑,其父乃罪臣沈崇明,如今她仗着些许微末功劳,便肆意妄为,背后恐有不可告人之目的!请陛下明察!”
弹劾的奏章如同雪片般飞上御案,言辞激烈,将沈玲珑描绘成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女。朝堂之上,支持安亲王的官员纷纷附和,形成一股强大的声浪。
龙椅上的萧景睿紧抿着嘴唇,脸色紧绷。他看了一眼站在武将队列前列、面无表情的慕容翊,又看了一眼文官队列中垂首肃立、仿佛置身事外的王怀仁,心中明了,这不仅仅是针对沈玲珑,更是安亲王集团对皇权和摄政王权威的一次公开挑衅。
就在萧景睿准备开口驳斥时,慕容翊动了。
他并未出列,只是微微侧身,冰冷的目光扫过那些慷慨陈词的官员,声音不大,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:“构陷宗亲?不知几位御史,有何确凿证据,证明沈主事构陷了哪位宗亲?”
那几名御史顿时语塞。安亲王之事目前仍是机密,他们岂敢当庭指名道姓?只得含糊道:“虽未明指,但其核查军费,矛头隐隐指向……位高权重之宗室,已是司马昭之心!”
“哦?”慕容翊语气平淡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,“依诸位之见,凡是宗亲,便动不得了?国库账目,便查不得了?莫非这天下,是尔等宗亲官员之天下,而非陛下之天下?军费关乎国本,核查乃清吏司分内职责,何时成了构陷?还是说……诸位心中早有鬼胎,故而惧怕核查?”
一连串的反问,如同重锤,敲打在众人心上。慕容翊直接将问题提升到了“忠于陛下”还是“维护私利”的高度,让那些弹劾的官员脸色发白,冷汗涔涔。
“摄政王此言差矣!”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宗正颤巍巍出列,“祖宗家法,亦讲亲亲之道!岂能因些许风闻,便对宗室重臣无端猜忌?寒了宗亲之心,动摇的可是国朝根基!”
“老宗正言之有理。”慕容翊竟点了点头,就在众人以为他要退让时,他却话锋一转,“正因如此,才更需查个水落石出!若安亲王殿下清白无辜,正好借此机会,洗刷污名,还殿下朗朗乾坤!若其中真有龌龊……也好早日清除毒瘤,稳固我朝根基!陛下,臣以为,对此等关乎国本、牵扯宗亲之事,更应彻查到底,以示天下至公!”
他将“彻查”说成了对安亲王的“保护”和对朝廷的“负责”,堵得老宗正哑口无言,只能气得胡子发抖。
萧景睿立刻抓住机会,沉声道:“皇叔所言极是!事关重大,岂能因流言而止?清者自清,浊者自浊!军费审计,乃国之要务,沈爱卿依律办事,何错之有?此事不必再议!退朝!”
皇帝一锤定音,强行终止了这场朝争。
然而,所有人都知道,这仅仅是开始。
退朝后,慕容翊并未与沈玲珑交谈,只是在她经过身边时,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:“小心行事,证据链。”
沈玲珑心中一凛,明白慕容翊是在提醒她,安亲王绝不会坐以待毙,必然会疯狂销毁证据、掐断线索,甚至可能对她再次下毒手。同时,慕容翊也需要她找到更完整、更能一击致命的证据链。
回到户部,气氛更加诡异。同僚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忌惮和疏离,仿佛她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灾星。沈玲珑对此早有预料,她并不在意,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梳理现有线索和寻找新的突破口上。
她根据那本秘密账册(原件仍被她谨慎藏匿)的记录,开始反向追查那些代号为“灰隼”、“夜枭”的空壳商号,以及资金流转中涉及的其他几个关键节点。这无异于大海捞针,且随时可能打草惊蛇。
与此同时,安亲王的反击也悄然展开。
数日后,之前被慕容翊雷霆手段查封的、与光禄寺案有关的几家皇商,其背后的家族开始通过各种渠道向朝廷施压,喊冤叫屈,质疑查封的合法性。朝中为其说话的官员也渐渐多了起来,形成一股不小的舆论力量,试图扰乱视听,分散慕容翊的注意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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