厉南星的归来,像一颗投入看似平静湖面的石子,在陆宅深处漾开层层看不见的涟漪。对于知晓内情的人来说,她的存在本身就在无声地提醒着厉战的牺牲、陆沉夜背负的愧疚,以及那错综复杂的过往。
清晨。
厉南星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黑色训练服,出现在宅邸后的私人训练场。她没有睡懒觉的习惯,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她保持着严格的作息。热身、格斗技巧练习、体能训练……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干净利落的力道,汗水很快浸湿了她的鬓角,眼神专注而锐利。
陈鑫远远站着,负责安保的同时,眼中带着一丝敬佩。他是知道厉南星实力的,甚至早年还受过她几手点拨。
陆沉夜处理完一批紧急文件,也来到了训练场边,沉默地观看。他看着厉南星一招一式间那股熟悉的、属于厉战般的坚韧和果决,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和追忆。他将对厉战的愧疚与责任,部分转移到了厉南星身上,确保她平安顺遂,是他对自己许下的承诺。
“身手没落下。”待厉南星一套动作打完,陆沉夜才开口,语气是罕见的带着一丝温和的肯定。
厉南星抹了把汗,喘了口气,走到场边拿起水瓶:“不敢丢我哥的脸。”提到厉战,气氛瞬间又沉凝了几分。她拧开瓶盖,喝了几口水,转移了话题,目光看向主楼的方向,“她……还没醒?”
“醒了,但记忆出了问题。”陆沉夜言简意赅,不欲多谈细节,但眉宇间笼罩的阴郁已说明一切。
厉南星沉默了一下。她对沈蔷薇的感情是复杂的。有因哥哥之死而生的迁怒,也有同为女性的一丝同情,更多的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客观审视。她知道陆沉夜对这个女人的执着,这份执着超出了她对他所有的认知。
“需要我做什么?”她直接问道。她回来,不只是为了祭奠兄长,也是为了厘清真相,并在必要时提供助力。
“先熟悉情况。萧烬不会善罢甘休,‘永夜’的漏洞也需要彻底清查。”陆沉夜道,“你的身份和经历,或许能提供新的视角。”
“明白。”厉南星点头。这正是她擅长的领域。
楼上,沈蔷薇的房间。
阳光透过薄纱窗帘,变得柔和而温暖。沈蔷薇已经醒了,正被护士小心地扶着,尝试进行简单的床边坐立和手臂伸展康复训练。
她的动作迟缓而吃力,长时间的卧床让肌肉无力,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细微的颤抖和额角的薄汗。但她咬着牙,没有吭声,只是努力地按照指令去做。那双曾经灵动狡黠的眸子,如今盛满了茫然的坚持和一种不肯服输的韧劲。
护士在一旁温柔地鼓励着她:“沈小姐,做得很好,再坚持一下下。”
这时,房间门被轻轻推开,一名女佣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碟走进来,碟子里放着一块刚刚加热过的、香气诱人的苏城鲜肉月饼。这是遵照陆沉夜的吩咐准备的。
“沈小姐,今天是中秋节,先生特意让人给您准备的家乡月饼,您闻闻看,喜不喜欢?”女佣微笑着,将碟子凑近沈蔷薇。
酥皮的油香混合着肉馅的咸鲜气息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。这是刻在沈蔷薇骨子里的、属于苏城记忆的味道。
沈蔷薇的动作顿住了。
她茫然地看向那块月饼,鼻翼微不可查地翕动了一下。那味道似乎触动了她大脑深处的某根弦,引发了一阵极其细微的悸动。她应该感到熟悉,甚至渴望。
然而,下一秒,一种强烈的、没来由的抗拒感却猛地攥住了她!
不是厌恶食物的味道,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、仿佛被触碰了逆鳞般的警惕和排斥!仿佛这带着“关怀”意味的举动,触及了她某个尚未苏醒的、关于“强制”与“失去自主”的痛苦神经。
她猛地别开头,呼吸微微急促起来,甚至下意识地抬手,想要挥开那个凑近的碟子,动作间带着明显的抵触。
“拿……拿走……”她发出极其微弱而沙哑的声音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。
女佣和护士都愣住了,面面相觑。先生特意吩咐的,怎么……
护士连忙打圆场:“沈小姐可能现在还没胃口,先拿下去吧。”
女佣只得惴惴不安地将月饼端走。香气渐渐散去,沈蔷薇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松弛下来,但眼底那抹茫然中混合着的抗拒,却久久未散。
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。只是本能觉得,接受这种“特意”的给予,让她感到不安和……危险。
午餐时间。
餐厅的气氛有些微妙。陆沉夜坐在主位,厉南星坐在他右手边,江砚洲则坐在对面,陈鑫站在陆沉夜身后不远处。
餐桌上自然也摆放了各式月饼。厉南星很自然地取用了鲜肉月饼,而江砚洲则碰都没碰,只吃着传统的甜味月饼,动作优雅却透着一股疏离。
“南星刚回来,对这边的情况还不熟,砚洲,永夜那边的后续清理,你有空和她对接一下。”陆沉夜切着盘中的食物,头也不抬地说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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