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相公说得对,”罗老汉忙道,“我们是隔壁茗川县人。”
“茗川县?”季知棠有些好奇,“那为何要翻山越岭来我们鄞县?是投亲还是访友?”
罗老汉叹了口气,目光落在两个正专心致志啃着鸡翅的孙子身上,声音低沉了几分:“是……是想送这两个孩子去当学徒。听村里人说,鄞县城里那位很有名的吴大师,正在收徒。我就想着,带他们来碰碰运气。”
“吴大师?”季知棠好奇出声,她从未听过。
胡禄咽下嘴里的肉,解释道:“棠姐儿,吴大师是位很有名的木匠师傅,手艺极巧,据说能在木头上雕出如同画出来一般的花鸟人物,活灵活现。给那些大户人家做窗棂、屏风上的木雕,听说一扇窗的工钱就要一两金呢!”
罗老汉连连点头,脸上露出一丝期盼:“是啊是啊!就是这位吴大师。听说他这次要招五个聪明懂事的学徒。我这两个孩子,别的不敢说,打小就机灵,手也巧……要是能被吴大师看上,选去当学徒,将来……将来总能有个吃饭的手艺,不至于像我这把老骨头,只能在地里刨食……”他说着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和对未来的渺茫希望。
他这番打算,显然是一心为了孙子的前程。然而,他身边那两个孩子,听到祖父的话,啃鸡翅的动作慢了下来,其中一个抬起头,眼圈微微发红,小声嘟囔道:“阿爷……我不想去……我们要是走了,就剩你一个人在家里了……”
季知棠看着这一幕,心中了然,也生出一丝感慨。她其实明白,这年头所谓的“当学徒”,说得再好听,初期也不过是给师傅白干活,能学到多少真本事,全看师傅肯不肯教,以及自己的悟性和运气。真正倾囊相授的师傅,凤毛麟角。
罗老汉似乎看出了众人眼中的疑问与些许不赞同,急忙解释道:“不瞒各位,家里老婆子前年一场大病,没了……为了给她治病,家里那几亩稍微好点的田都变卖了。如今就剩下些贫瘠的山地,收成微薄,养活一个人都紧巴巴,更何况还有两张嘴……”
他粗糙的手掌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补丁,声音愈发低沉,“我老了,没本事,不能让孩子跟着我挨饿受穷。送他们去当学徒,好歹……好歹能有口饭吃,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。我打听过了,那吴大师名声很好,对待学徒从不苛刻,定……定不会亏待他们的。”
他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位素未谋面的吴大师身上,这份沉甸甸的、带着孤注一掷意味的祖孙亲,让在场几人都沉默了下来。季知棠原本想劝说的话,在喉头转了一圈,又咽了回去。
未经他人苦,莫劝他人善。对于罗老汉而言,这或许已是他能为孙子谋划的、最好的一条出路了。
见罗老汉心意已决,神色凄惶却又坚定,季知棠便不再多言。众人默默地将剩下的鸡肉分食干净。
休息得差不多了,也该下山了。临分别前,季知棠看着罗老汉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将没吃完的、他们硬塞过去的几块鸡肉包好,塞进包袱最底层,又仔细替两个孙子擦干净手脸,那细心呵护的模样,让人心头发酸。
“罗老伯,”季知棠真诚地说道,“祝你们一切顺利,希望两位小弟弟能如愿被选上。”
罗老汉感激地看了她一眼,拉着两个孙子,对着他们深深地鞠了一躬:“多谢姑娘,多谢各位贵人!借您吉言!”然后,他才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孙子,背起沉重的行囊,沿着下山的小径,步履蹒跚地,向着鄞县城的方向,缓缓走去。
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那背影,充满了生活的不易与一个老人对孙子未来的全部期盼。季知棠站在山顶,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,心中五味杂陈。
这世间,各有各的缘法,各有各的奔波。她自己的那点迷茫与焦虑,在这样沉甸甸的现实面前,似乎也变得轻飘了些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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