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，在季家速食店的后院里洒下斑驳的光影。
季知棠支着下巴，看着小妹季知蘅趴在桌上，小手握着毛笔，一笔一画认真地默写着《千字文》，小脸上满是专注，偶尔遇到不会写的字，便蹙起小小的眉头，那模样既可爱又让人心疼。
季知棠心里装着事。地锅鸡的生意已步入正轨，酱园也运作良好，家里经济宽裕了许多，她便起了心思，想送季知蘅去正经学堂读书。李氏族学设有女学，在鄞县名声颇佳，是再好不过的选择。
可打听下来，那入学考试对年仅九岁的季知蘅来说，难度不小，考的不仅是蒙学基础，还有些许经义理解。她自己肚里那点文言文储备，教教算术、识些常见字还行，真要系统辅导妹妹，实在是力有不逮。
弟弟季知舟学问是好，可明年二月就要参加院试，如今正到了紧要关头，日夜苦读，时间恨不得掰成八瓣用，她哪忍心再去占用他宝贵的光阴。
请个西席夫子？她也暗地里寻访过几位，不是思想过于古板，觉得“女子无才便是德”，只肯教些《女诫》、《内训》，便是些男夫子，于礼法上总有些不便，也不是她理想中能启迪妹妹智慧的老师。
正发愁间，脑海里自然浮现出苏夫人的身影。那位林教谕的夫人，谈吐不凡，气质清正，既有学识又不失温和。更重要的是，自家小妹季知蘅与苏夫人的幼女林微云因饮子结缘，两个孩子年纪相仿，性情相投，时常凑在一处玩耍，感情甚笃。
若能借此机会，与苏夫人多走动，拉近关系，说不定……能请动苏夫人亲自指点知蘅一二？哪怕只是偶尔教导，也胜过寻常夫子许多。
这个念头一旦生出，便如春草般滋长。恰逢过几日便是林微云六岁的生辰，苏夫人给季家姐妹下了帖子，邀请她们过府一聚。这在季知棠看来，无疑是一个绝佳的机会。
季知棠打算送出一份重量级的“大招”——生日蛋糕。在这个时代，这绝对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新鲜物事。
想法很美好，实践起来却困难重重。首要解决的难题，便是“奶油”。
鄞县地处江南，水牛还算比较多，获取新鲜水牛奶不算太难。季知棠设法弄来一小桶，开始了她的原始奶油提取工程。
她将乳白色的鲜奶倒入宽口的陶罐中，盖上干净纱布，小心翼翼地悬入水井深处，借助井底的低温让其静置。足足等了十二个时辰，她才将陶罐提上来，小心地用木勺刮取表层那层微微凝固、富含脂肪的“奶皮”。
这个过程极其耗费牛奶，约莫十升奶，反复静置、刮取，才勉强收集到堪堪一升左右的奶皮。
接着是更考验臂力和耐心的搅打。她将收集到的珍贵奶皮倒入一个深腹的木桶中，找来一根光滑结实的木棍，开始沿着同一个方向，持续不断地搅打。手臂很快就酸胀不堪，额角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。姚小星和季知蘅好奇地围在旁边，看着她这古怪的举动。
“阿姐，你这是在做什么呀？”季知蘅眨着大眼睛问。
“在做一种很神奇的东西，等会儿你就知道了。”季知棠喘了口气，继续搅动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，木桶里的奶皮逐渐发生了变化，从稀薄的液体状，慢慢聚合，开始出现细小的颗粒，接着，颗粒变大，与水相分离，形成了粗糙的、黄油般的奶油块。季知棠不敢停歇，直到感觉奶油粒变得足够坚实，才停下来。
她将桶里残留的液体小心倒掉，留下固态的奶油粒，又用刚从井里打上来的、冰凉的清水轻轻冲洗了两遍，洗去残留的酪乳，然后用洗净的双手，反复按压这些奶油粒，挤出里面多余的水分，直到它们变成一团质地紧密、颜色微黄的半固体。
她将这来之不易的原始奶油装入小陶罐，密封好，再次送入井中冷藏待用。仅仅是这一步，就几乎耗去了她大半个下午的精力。
接下来是烤制蛋糕胚。没有趁手工具，全凭一双手细心拿捏。
她先将猪油隔水化开，倒入瓷碗，添入糖粉与少许盐，取几根竹筷捆作一束，顺着一个方向缓缓搅动。手臂需得稳当，快了怕油糖分离，慢了又难起泡，这般搅了约一刻钟，碗中物事才见蓬松，颜色转白，泛起细密气泡。
接着分次加入蛋黄，每添一个都要搅匀。最费力的是打发蛋白，另取一碗盛蛋白，执竹筷奋力搅打，直到泛起细密泡沫便及时停手，免得消泡。取三分之一蛋白与蛋黄糊拌匀，筛入麦粉与少许粳米粉，从底向上轻巧翻拌，不见干粉即可，再加桂花蜜、陈皮末与少许温水，调成浓稠面糊，覆湿布静置片刻。
趁着这工夫，她生起炭火预热土窑。待炉温升上来，扔进竹片见其微焦，便知火候已到。取浅底瓷盆，内壁抹匀猪油，铺半干细布防粘。将面糊缓缓倒入模具，竹筷轻划消泡，小心送入烤炉中层，闭门静候。
她守在炉前，透过缝隙紧盯其中变化，见表面渐渐凝固，泛起金黄，闻到麦香与桂花甜香丝丝飘出，这才将火调小，用余温慢慢烘透。当初个蛋糕胚成功脱模，在案板上发出轻响，露出圆润蓬松的金黄胚体时，季知棠心头一松——这艰难的第一步，总算成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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