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徐母一听，立刻皱起眉头，开始喋喋不休地挑剔起来：“哎哟，这个价啊……看着是不贵，但你们这饼到底有多大？用的什么面？糖放得足不足啊？别是看着大，里面都是虚的！我可跟你说，西街那家糕点铺子的喜饼，虽然贵是贵了点，但人家那做得叫一个精巧，上面还有红点呢……”
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别家如何如何，一个劲挑刺季家喜饼，话里话外却只有一个核心意思——拼命压价。
那徐贴司也在一旁帮腔，试图用身份施压：“本差在县衙公干，结识的同僚众多。若是你家的饼确实好，价格也合适，日后少不得多多关照你家生意，介绍些同僚来用餐也是可以的。”
姚小星被这母子二人一唱一和说得有些头大，但还是牢记季知棠的吩咐，坚持价格是定好的，用料实在，童叟无欺。徐母却不依不饶，甚至提出：“那……那要是饼做得稍微小一点点，就一点点，能不能再便宜些？”
姚小星有点急了，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些：“大娘，这哪能随便改大小？说好多大的饼就是多大的，少了料那不是骗人吗？”
双方的争执声稍微大了些，传到了后院。季知棠隐约听到，怕姚小星处理不了，便放下手里的书走了出来：“怎么了？”
她话音刚落，目光便落在了那对母子身上。当看清那年轻男子的脸时，季知棠微微一怔，随即恍然——原来是徐巢。
而徐巢在看到季知棠的瞬间，脸上的那点矜持和优越感瞬间凝固，眼睛猛地瞪大，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不可思议的景象，脱口而出：“你……怎么是你？！季知棠？！”
徐母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，不明所以地拉住徐巢的胳膊：“巢儿，怎么了？你认识这位姑娘？”
徐巢的内心极度震惊，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季知棠。随即，一个荒谬的念头冒了出来——她难道是打听到我要成亲，心有不甘，特意追到县城来找我的？甚至找到了我订喜饼的地方？一股莫名的、带着虚荣的窃喜感刚刚升起：“她果然还是放不下我！”
季知棠迅速收敛了那一丝惊讶，脸上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八面玲珑、却又带着淡淡疏离的营业式微笑，语气平静无波，甚至隐含一丝几不可查的嘲讽：“我当是谁，原来是徐贴司和徐大娘。真是巧了。要订喜饼？恭喜啊。”
徐巢还沉浸在自己的臆想里，听着季知棠这“平静”的恭喜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，竟带着几分施舍般的语气说道：“季知棠，你……你怎么找过来了？是不是……反悔了？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，可惜啊，现在反悔已经晚了！我心系陈姑娘，已经与她定亲了！你若是实在……实在想跟我，也不是不可以，但只能委屈你做小了……”
这番话一出，别说季知棠，连旁边的姚小星都听得目瞪口呆，差点没忍住笑出声。
季知棠简直要被他的自作多情气笑了，她挑了挑眉，语气依旧平稳，却像是一盆冷水浇下：“徐贴司怕是误会了。这是‘季家’速食店，我是这家店的掌柜。您二位是来谈生意的，若是订喜饼，我们欢迎；若是说些无关的闲话，那就请便吧，店里还忙着呢。”
“掌、掌柜？！”徐巢如遭雷击，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，那点可怜的窃喜和优越感被击得粉碎，只剩下巨大的羞辱和难以置信。
“你？你是这儿的掌柜？这怎么可能？！你不是应该在桃源镇守着那个破……”他及时刹住了车，但脸上的震惊和扭曲却掩盖不住。
他无论也想不到让不少同僚天天光顾的季家速食店竟是季知棠开的，这才多久就来县城开了店！特别是刚刚的自作多情，让他感到无比的难堪。
徐母比儿子精明世故得多，一听这话，眼珠一转，立刻明白过来。
她脸上瞬间堆满了夸张的笑容，变脸比翻书还快，上前一步就想拉季知棠的手套近乎：“哎哟！我的天爷！是棠姐儿啊！瞧瞧！这才多久没见，出息成这样了！真是女大十八变，越变越能干！都是老相识了，乡里乡亲的，你看这喜饼的价钱……”
季知棠不动声色地避开她的手，脸上的笑容标准却毫无温度，公事公办地打断她：“徐大娘，一码归一码。生意是生意，情分是情分。这喜饼的价钱，是核算了用料、工时定下的，已经是看在同乡份上给的实惠价。桃源镇上都未必找得到更低的。若是再便宜，那就只能偷工减料了，面少掺点，糖少放点，鸡蛋换便宜的……您总不希望陈姑娘的大喜日子，用的喜饼是次等货吧？到时候宾客吃起来不对味，丢的可是您徐家和陈家的面子。”
她这番话滴水不漏，既点明了价格已是底线，又抬出了“面子”问题，直接把徐母还想讨价还价的话全堵了回去。
徐巢站在一旁，脸色铁青，牙齿咬得咯咯作响。继续订？等于是在季知棠面前低头，脸面尽失！不订？母亲已经对比了好几家，这确实是最便宜的了，而且已经跟陈家说好的……他只觉得浑身燥热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最终，在徐母不停使眼色的催促下，徐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、动作僵硬地付了定金，全程不敢再看季知棠一眼，拿到收据后，便像躲避瘟疫一样，拉着还在试图套近乎的母亲，几乎落荒而逃。
看着他们狼狈消失在街角的背影，一直强忍着没说话的姚小星终于憋不住了，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，弯着腰揉肚子。
“哎哟我的妈呀！姑娘，你刚才看见没？那个什么徐贴司，脸变得那叫一个快！一开始还鼻孔朝天呢，后来听说你是掌柜，那脸绿的哟……哈哈哈！还做小？他怎么想的呀？真是笑死我了！”
季知棠也摇了摇头，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无语。她倒是没想到，这徐巢和陈家姑娘最终还是订了亲，看来胡禄的话，陈家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。不过，这与她何干呢？
她转身回到柜台后，将那份新的订单记好，语气平淡：“行了，别笑了。咱们的喜饼，可得给徐贴司做得‘实实在在’的，可不能‘偷工减料’，丢了咱们季家店的面子。”
姚小星忍着笑，大声应道：“哎！知道啦姑娘！保证做得实在！”语气里充满了促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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