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时已过,这惊心动魄的一天,似乎并没有结束。
坤宁宫内,苏凤姻对镜梳妆。
如此深更半夜的时间,看着着实诡异的很。
她并未穿着平日里雍容华贵的凤袍朝服,反而择了一身较为素雅合体的宫装。
这套衣服,很像当年,南晟求娶她时,穿的那套。
发髻上戴着一套简单的点翠头面,和一支白玉簪子。
这簪子,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南晟送给她的。
抿了口唇脂,她淡淡放下手里的螺子黛,缓缓吐出口气。
是时候了。
她站起身,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个妆容精致的自己。
变了!
一切都变了!
她也老了很多。
一切,早就已经回不去了。
带着几名贴身信任的太监与嬷嬷,一行人沉默的走出了坤宁宫,踏着清冷的月色,朝着养心殿走去。
养心殿外,守卫明显比平日增加了一倍不止,且多是些面孔陌生的侍卫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。
方如虹静静的守在紧闭的殿门外。
见到皇后仪仗,方如虹上前几步,规规矩矩的行了大礼:“奴才参见皇后娘娘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
苏凤姻声音平和,随即问道,“陛下龙体如何?本宫心中实在担忧,特来探望。”
方如虹垂首,语气恭敬:“回娘娘的话,陛下......情况不甚乐观,时而昏迷,时而清醒。太医叮嘱,务必要让陛下绝对静养,受不得半点惊扰。
陛下清醒时亦有口谕,说......说谁也不见。便是太后娘娘方才亲至,也未能入内探望。”
苏凤姻闻言,脸上并未露出意外之色,反而轻轻笑了一声,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,也格外冰冷。
“哦?谁也不见?”
她上前一步,目光落在方如虹低垂的头顶上。
“方公公,你是宫里的老人了,应当最懂规矩。陛下病重,本宫身为中宫皇后,统摄六宫,于情于理,都应在榻前侍奉汤药。如今连太后都被阻于门外,莫非......是这养心殿内,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,怕被本宫瞧见不成?”
方如虹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,头垂得更低:“奴才不敢!娘娘言重了!实在是陛下龙体要紧,太医......”
“太医?!”
苏凤姻打断她,“太医院的诊断,本宫已然知晓!陛下已至弥留,难道本宫连见自己夫君最后一面都不行吗?
方如虹,你如此阻拦,究竟是奉了陛下的旨意,还是......受了什么人的指使,意图隔绝内外,行那不臣之事?!”
最后一句,已是强词夺理的反问!
若是再不放行,恐怕就是默认了这莫须有的罪名。
方如虹低低垂着头,谁也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。
过了好一会儿,方如虹仿佛被抽干了力气,肩膀微微塌了下去,这才妥协。
“娘娘......娘娘息怒。奴才......奴才岂敢有如此大逆不道之心。只是......只是陛下确实需要静养,娘娘若执意要见,还请......务必轻声,莫要惊扰了陛下。若是陛下要治罪,还望娘娘替奴才辩解几句!”
说完,他侧身让开了通往殿门的道路。
“那是自然!方公公谨遵圣谕,忠心可嘉,我必定会向皇上提及。”
苏凤姻冷冷的瞥了她一眼,不再多言。
她抬手,示意跟随的太监嬷嬷全部留在殿外等候,然后,独自一人,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养心殿内殿大门。
“吱呀~!”
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。
殿内,烛火通明,却依旧驱不散那股浓郁的药味和。
苏凤姻一步步走入,绕过屏风,走向内里那张宽大的龙榻。
龙榻之上,南晟帝静静的躺着。
烛光映照下,他的面色是一种近乎青灰的死寂,嘴唇干裂泛白,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,唯有偶尔一次带着痰音的吸气,才能证明这具躯壳尚且残留着一丝生机。
他闭着眼,眉头紧皱,仿佛连在睡梦中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。
苏凤姻在榻前停下脚步。
她没有立刻靠近,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,目光复杂的审视着这个曾经英武不凡,让她倾心爱慕,如今却形同枯槁的男人,又是让她心碎生恨,用尽手段来对付的的男人!
她依着规矩,微微屈膝,行了一礼,声音清冷:“臣妾,参见陛下。”
龙榻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,只有那微弱的呼吸。
苏凤姻直起身,又向前走了两步,靠近榻边,轻声呼唤:“陛下?陛下?臣妾来看您了。”
依旧是一片死寂。
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她心底翻涌,是恨,是怨,或许,还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,早已被岁月和仇恨磨蚀殆尽的酸楚。
她缓缓伸出手,指尖带着一丝颤抖,轻轻的,抚上了南晟那冰凉而枯瘦的脸颊。
那触感,让她心底某个角落猛的一缩。
就在这时,南晟的眼睫剧烈的颤动了几下,然后,艰难的,缓缓的睁开了。
他的眼神起初是涣散的,迷茫的,仿佛隔着一层浓雾,努力地辨认着眼前的人影。
看了好一会儿,那浑浊的眼底似乎才凝聚起一点微弱的光亮。
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,发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:
“姻......儿......”
听着这个称呼,苏凤姻有些全身僵硬。
她立刻抽回手,脸上那层伪装的平静彻底碎裂,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讥讽,和滔天恨意的冰冷笑容。
“姻儿?”
她重复着这两个字,声音带着笑意。
“陛下,您糊涂了吧?您的姻儿,早在二十年前,在那个孩子死去的时候,就已经跟着一起死了!是你!!亲手!杀了自己的妻子,和儿子!!”
南晟似乎被她这激烈的反应和冰冷的话语刺激得清醒了一些。
他涣散的目光渐渐聚焦,看清了眼前这张虽然保养得宜,却再也寻不回当年明媚娇憨,只剩下怨毒的脸庞。
他闭上眼,仿佛耗尽了力气,才又缓缓睁开,声音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:
“姻儿......我们......我们当初,不是这样的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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