昌平州学究府,夜雨如织。
灯火通明的主院偏厅内,宾客早已散尽,唯余一席清酒静置案上,未曾动箸。吴用端坐于首,指尖轻叩檀木桌沿,节奏缓慢而精准,仿佛每一下都落在命运的节拍之上。他目光沉敛,眸底却似有千军万马悄然列阵,无声奔腾。
秋风穿廊,卷起落叶纷飞,檐下铜铃微颤,声如低语。天地屏息,只待一人落子。
他知道,真正的棋局,此刻方才开启。
定王与二郡主离席时步履仓促,似有密信催归;钟粹宫使者迟迟未至,满堂议论纷纷。然吴用心如明镜——非不来,实已来。
闭目凝神,思维百倍清明骤然启动。万象纷杂,瞬间条分缕析:陆管家迎客之际眼角微颤,是因暗号已现;后厨小厮所呈“南安贡茶”,实为安南密使专用信引;更有一名老仆,袖口隐绣半枚金雀——此乃乐安长公主亲授扈大嫂之标记。其人早已混入迎宾队列,代行贺礼后悄然退去。
钟粹宫之意,不在登台露面,而在无影无形中布势。
朱徽媞此举高妙至极:既昭示存在,又避锋芒;既搅乱人心,又不留痕迹。她要的不是参与,而是让所有人感知——她的影子,无处不在。
但吴用看得更深。
“她遣扈大嫂现身而不露面,是在等。”他在心中推演,“等一个能撕开帷幕之人……她期待的是福王?还是我?”
门外脚步渐近,环儿捧茶而入,低声禀报:“干爹,王希孟在前厅候见,称有要事相商。”
吴用睁眼,眸光如电一闪即逝,随即换上温厚笑意:“请他进来。”
环儿欲退,却被一句轻问拦住:“你可知今日婚宴,哪一刻最险?”
环儿怔然摇头。
“非定王驾临,亦非二郡主挑衅。”他抿茶一口,语气淡然,“是当众人皆以为局势失控之时——那才是掌控全局的开始。”
片刻后,王希孟步入厅中。年少清俊,眉宇间难掩焦虑。拱手言道:“吴少师,圣旨拟封皇子少师一事,宫中突然暂缓。内线传讯,有人奏我年岁过轻,不堪教化储君之责;更有言官弹劾,指我与神龙教过往密切。”
吴用不动声色,仅轻轻放下茶盏:“你怕了?”
“我不惧流言。”王希孟抬眼直视,“但我忧有人借机拖延,待福王入京,局势再生变数。”
“你以为福王入京,为争皇位?”吴用反问。
“难道不是?”
“他是来逼宫的。”声音轻柔如絮,却如惊雷炸响耳畔,“但他真正目的,并非夺权,而是逼她出手。”
王希孟瞳孔骤缩:“您说……长公主?”
吴用不答,缓缓起身,踱至窗前。月光洒肩,宛如披甲。
“天下之争,不在朝堂,不在战场,而在人心间隙。”他低语如谶,“朱徽媞藏身钟粹宫,看似超然物外,实则已被架于烈火之上。福王将至,诸侯蠢动,旧党躁动,新贵惶恐——她若不出,显软弱;若出,则露破绽。”
转身回望,目光如刃,直刺王希孟心神:“而我要做的,不是站队,而是借势。借他们的贪婪、争抢、欲望、恐惧,将这盘死局,走成活棋。”
王希孟久久不能言语。
良久,方颤声问道:“若他们联手对付您呢?”
吴用笑了,从容而冷峻。
“那就让他们看看——谁才是真正看透全局的人。”
风穿堂过,烛火摇曳,映照他半面隐于暗影,半面亮如白昼。一人两面,庸官皮囊之下,谋圣之魂悄然苏醒。
京城深处,钟粹宫最高阁楼。
朱徽媞凭栏望月,手中摩挲一枚金雀玉佩。
“吴用……你终于动了。”她喃喃自语,唇角微扬,竟似含着一丝期待,“那就让我看看,你能否走到最后一步。”
同一时刻,昌平州学究府书房。
吴用独坐灯下,面前摊开一卷《春秋》,却未翻页。他的视线落在窗外孤灯之上——灯影摇曳间,廊下一人缓步徘徊,正是铁笛仙马麟。
此人原为安南流官之后,因案贬谪昌平,被吴用收为记室。平日沉默寡言,抄录公文,整理账册,甘居幕僚之位,从不结交宾客,亦不争宠邀功。今夜却不同,雨落如注,他衣襟尽湿,仍于廊下行走不止。
吴用心头微动。
指尖轻敲桌面三下——这是他的习惯:启动推演。
刹那之间,思维清明百倍运转。天地仿佛凝滞,雨丝悬空,蝉鸣冻结,唯有意识如刀锋划破迷雾。
眼前景象重新浮现:
马麟并非漫游,而是借雨掩护,丈量后院通往北墙的距离;
袖中藏残图一幅,绘有昌平水道与军驿路线,边角标注“密云—古北口”;
更关键者,此人每七日必往城西药铺取一味“青蚨子”——此药非疗疾所用,乃是传递密信时防墨晕染之秘方。
真相浮现:此人乃福王朱由崧埋下的暗桩。表面蛰伏,实则打通北境联络线,为大军潜入京城铺路。选择此时行动,正是因为福王将至,时间紧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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