昏黄的光线如同垂死挣扎的怪物,猛地刺破佛堂经年累月的黑暗,将蜷缩在墙角的沈昭昭,连同佛龛、破败的蒲团、满地的尘埃,都照得无所遁形!
“小贱人!” 柳夫人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,充满了刻骨的怨毒,“你还没死?!玉蓉在下面好冷啊…她一个人好孤单…你为什么不去陪她?!你为什么还要喘气?!” 她提着灯,一步步逼近,浑浊癫狂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,在昭昭苍白虚弱的脸上舔舐。
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昭昭的心脏!柳夫人此刻的精神状态极不稳定,随时可能暴起伤人!而那盏灯…那盏灯的光线虽然昏暗,却足以让她看清柳夫人扭曲的面容,也足以让柳夫人看清她任何细微的动作!
周妈妈刚拿走“定心丸”,柳夫人就亲自杀了过来!是巧合?还是…周妈妈被发现了?!
昭昭的心沉到谷底,但脸上却迅速堆砌起极致的恐惧和虚弱,身体颤抖着向后缩,仿佛要被那灯光灼伤,声音带着哭腔,气若游丝:“母…母亲…女儿…女儿知错了…女儿好冷…好饿…求母亲…饶了女儿吧…” 她将自己伪装成一只在狂风暴雨中瑟瑟发抖、毫无威胁的待宰羔羊。
柳夫人停在几步之外,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跳跃的、狰狞的阴影。她死死盯着昭昭,那眼神像是在确认她是否真的濒临死亡。突然,她神经质地笑了起来,声音尖锐刺耳:“饶了你?哈哈哈…饶了你,我的玉蓉就能活过来吗?!做梦!” 她猛地抬脚,狠狠踢向昭昭身侧那个破旧的蒲团!
蒲团翻滚,露出下面潮湿冰冷的砖地。
“别以为我不知道!” 柳夫人喘息着,眼神更加疯狂,“周妈妈那个老虔婆!她是不是偷偷给你送吃的了?!是不是?!说!” 她再次逼近一步,手中的灯几乎要戳到昭昭脸上。
昭昭的心跳如擂鼓,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。柳夫人果然起了疑心,但她似乎还没拿到确凿证据,目标暂时还在周妈妈身上!她必须祸水东引!
“没…没有…” 昭昭惊恐地摇头,眼泪适时地涌出,“女儿…女儿不敢…周妈妈…周妈妈只是…只是前几日…看女儿冻得可怜…偷偷塞过一点…一点发了霉的窝头碎…” 她刻意将时间模糊到“前几日”,并将“食物”描述得极其不堪。
“一点窝头碎?!” 柳夫人厉声尖叫,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昭昭脸上,“她敢违抗我的命令?!她敢!!” 对周妈妈的背叛似乎瞬间点燃了她更甚的怒火。“老东西!吃里扒外!枉我信任她这么多年!她在哪?她在哪?!”
就在这时,一个婆子惊慌失措地顶着风雨冲到门口,声音都变了调:“夫人!夫人不好了!周妈妈…周妈妈她…”
柳夫人猛地回头,灯光照亮她扭曲的脸:“她怎么了?!”
“她…她刚才回自己屋…说是取药…结果…结果不知怎的…失足从她屋后的石阶上摔下去了!头磕在石头上…流…流了好多血!人…人好像…没气儿了!” 婆子吓得语无伦次。
佛堂内死寂了一瞬,只有狂暴的雨声和风声。
柳夫人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,被一种错愕和难以置信取代。周妈妈…死了?在这个节骨眼上?失足摔死了?
沈昭昭的心猛地一缩。成功了!周妈妈服下了“定心丸”!她一定是剧毒发作,痛苦挣扎时摔下了石阶!那包里的朱砂…她下意识地看向柳夫人脚下——风雨太大,周妈妈刚才站立的地方,似乎有一点点暗红的痕迹,正被不断涌入的雨水迅速冲淡…
柳夫人也顺着昭昭的目光下意识地低头,昏黄的灯光下,她似乎也看到了那点一闪即逝、被雨水冲开的暗红,眉头死死拧紧。朱砂?周妈妈拿朱砂做什么?
“没用的老东西!” 短暂的错愕后,柳夫人脸上重新被一种暴戾的厌弃取代,“死了倒干净!省得碍眼!” 她似乎将周妈妈的死归结于意外和老迈无用,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,再次狠狠瞪向沈昭昭,提着灯的手微微颤抖。
昭昭蜷缩在角落,将头深深埋进膝盖,身体剧烈地颤抖着,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吓破了胆,发出压抑的、恐惧的呜咽。只有她自己知道,那颤抖之下,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搏动带来的震动。
柳夫人盯着她看了几秒,那盏灯的光线在风雨中明灭不定。最终,她眼中的疯狂似乎被一种极度的疲惫和空洞取代。玉蓉死了,周妈妈也死了…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,连恨意都显得有些茫然。
“看好她…别让她死了…” 柳夫人丢下这句冰冷的话,声音沙哑疲惫,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精神。她不再看昭昭一眼,提着那盏摇曳的灯,转身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门外无边的风雨和黑暗中。婆子连忙跟上,重新关上了沉重的佛堂门。
“咔哒。”
门栓落下的声音,隔绝了风雨,也隔绝了光线。佛堂重新陷入绝对的黑暗和死寂。
只有昭昭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。
她缓缓抬起头,黑暗中,脸上残留的泪痕冰冷,但那双眼睛里,所有的恐惧和脆弱都已消失殆尽,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和一丝…尘埃落定的幽深。
周妈妈,带着那颗“定心丸”,彻底“安息”了。柳夫人这条疯狗,暂时被这突如其来的“意外”打懵了爪牙。
窗外的暴雨依旧滂沱,冲刷着庭院,也冲刷着罪恶的痕迹。
昭昭在黑暗中,无声地弯起了唇角。冰冷,而锋利。
定心,安魂。
好戏,才刚刚开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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