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船队并未直驱有莘王都,而是在沿岸一处水草丰美的平缓河湾择地停泊。 此行的核心虽是求亲,但身为未来肩负西岐万民的西伯侯,我必得趁着此行更当切身去了解两国边民的生活。深入了解帝国西土的风土人情、洞悉其民生疾苦,既是西伯侯的责任所系,更是我心中“敬天保民”仁政理念的基石。这次出行我特意换下象征身份的华服锦袍,仅着一身洗得发白、质地柔软的素色麻布深衣,脚踏寻常布履。姬仲、姬叔以及几名同样换上便装、气息内敛的亲卫紧随着也下了船。我们这一行人弃舟登岸,踏上这片交织着熟悉与陌生的土地。
“此处便是西岐与有莘的边界地带了。”我对留守的侍卫统领阿战吩咐道:“这一段路途,我等步行。船队驶往下游有莘王都的码头候着便好。”
“步行?!”姬叔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刚踏上土地的兴奋瞬间被浇灭,俊脸垮了下来,哀嚎出声,“不是吧,长兄!这得走到何年何月啊?我的腿……” 他夸张地故意弯腰揉着膝盖,试图博取同情。
“正合我意!”姬仲嘴角难得地扬起一丝促狭的笑意,毫不客气地给弟弟泼了盆冷水,“省得你像撒缰的野马,眨眼就跑得不见踪影。徒步正好能磨磨你的性子!”
姬叔气鼓鼓地瞪了二哥一眼,却不敢再向长兄抱怨,只能小声嘟囔着跟在后面,踢着地上的小石子泄愤。
当我们踏入第一个依江而建的村邑时,我感觉自己身上那股子属于上位者的威仪仿佛被江风吹散,只余下谦和的气息。 这让我更加从容。目光扫过低矮的土坯房舍、晾晒着渔网的院落和嬉戏的孩童,仿佛我已经成为这里的一份子了。
在一处刚翻过土的田地旁,我看见一位须发皆白、脊背佝偻的老农,正坐在田埂上捶着酸痛的腰腿,望着田垄出神。他的面容极其明显是遇到了烦心事。我没有丝毫犹豫,极其自然地走了过去,如同归家的游子般,亲近地挨着老农身边坐了下来。裤脚蹭上了新鲜的泥土,估计让我更接地气了吧!
“老人家,歇息呢?” 我开口道。
老农看着有些惊讶。先看了看我,上下打量了一番。接着向我的后面较远处张望了一会,也将我的一众随从给掂量了几下。
“今年的雨水来得迟了些,这秧苗插下去,心里怕是不踏实吧?” 见老人一脸疑虑,我没有客套寒暄,一开口便得切中了老农最深的心事。这样才能让老人卸下心防。我并非居高临下的询问,特意带着理解的叹息。我知道只有切中要害的关怀之语,才能瞬间便拉近了与陌生人的关系。
果然。老农浑浊沮丧的眼睛一亮,仿佛找到了知音。看起来他的顾虑已经一扫而空,便劈里啪啦打开了话匣子:“是啊,贵人……这老天爷的脸,说变就变。去岁秋收,西伯侯要的赋税倒是公道,可咱这村中的水渠不比西岐腹地,世子年年都命人修缮。我们这年头久了,渗漏得厉害,上游水一少,下游就只能干瞪眼……”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,满是沟壑的脸上写满忧虑。
我专注地倾听着,没有丝毫不敢敷衍,就如同在聆听最紧要的军情。我时而微微颔首,时而四处探查。果然这水渠有问题。最终,我开口提出关键一问:“您看这水渠,若是用粘土掺和糯米汁重新夯筑关键渗漏处,再在引水口加设一道滤网防淤,不知是否可行呢?还有,我们还可以……” 此建议并非空谈,而是结合了我西岐兴修水利的经验,具体、务实,直指要害。老农听着听着,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,眼中慢慢有了光,我感到自己说到他心里去了。
“是极!是极!这个法子好!小老儿怎么就没想到啊!老汉我……我回去就告诉村里人干……干起来。小伙子!你再多讲讲……讲讲!”
阳光洒在我们俩的身上,一个华发苍颜,一个年轻俊朗,并肩坐在田埂上,身影被拉得很长。那份毫无隔阂的交谈与真诚的关怀,仿佛给冰冷的土地带来了暖意,也让我的心暖暖的。我是越发喜欢极了这种感觉。离开时,我还顺手帮老农扶正了歪倒的锄头,才回到队伍中去。每个细节能帮到我的子民,这是我作弟西岐储君的责任。当我能履行这责任时,心中总会暖暖的,满满的,否则就空荡荡的。有人笑我装……也有人念我的好,但这些人不懂我心中的幸福感全在于老百姓的笑容里。他们过得好,我便心中安然。
再穿过田埂,我们这一行人来到附近一个热闹的乡邑集市。这里人声鼎沸,弥漫着鱼腥、土产和炊饼的混合气味。虽是市井之流,但我并不觉得低贱,便饶有兴致地融入其中。
我在一个卖竹编器具的老翁摊前蹲下身,拿起一个精巧的鱼篓细细端详了一会,便开口问道:“老丈,这篓子编得真好,一天能编几个?卖价几何?除去本钱,能得几成利?”
市井之人乐于交流。这老翁估计见我和气,也就畅快地打开了话匣子。“唉,手艺不值钱喽!一天最多三四个,卖不上价,勉强糊口。贵人您看这青篾,越来越难寻了……哎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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