布林娅从没见过玫瑰。
别说玫瑰了,就是生命力顽强的风雨兰,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都扎不下根来。
五岁的时候,母亲在病床上挣扎,疼得打滚,翻来覆去,面色苍白,却还要对她笑。
温柔地摸摸她的头说,孩子,你见过花吗?
布林娅懵懂摇头。
母亲说我见过啊,上次好不容易养出来一朵,好漂亮的,风沙一来就死掉了。
布林娅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说这个。
母亲枕着头,一边疼得发颤一边继续说,我们这些人啊,要当就得当野草。
野草好啊,到哪儿都能活。
人总得先活着,才能有万般念头。
布林娅无心听这些大道理,她更关心母亲身上哪里疼。
母亲不答话,转而问她能不能在这里将小木棍投过屋顶上吊的小圆环。
布林娅说不能,太难了。
小孩子没有那么大的臂力,也没有那么好的准头。
“嗯……”母亲浅浅对她笑,“要是有一天你能百发百中,我的病就好了。”
真的吗?
布林娅或许早就知道答案,但人活着总得有个什么盼头。
开始是小木棍,后面是石子、最后是被削尖一段的木箭。
布林娅的父亲在她只有三个月大的时候,因为看到教徒时没有及时低头,被当街打死。
世界上总不缺落井下石的人,就是靠着这些木箭、石头,和百发百中的准头,布林娅才在这条街上活了下来。
母亲撑着一口气把她养到十五岁,撒手人寰。
她死前笑着说小娅,以后就能少交一个人的钱了,开不开心?
教廷说今日苦楚,来世善缘,此生放逸,恶道相连。
母亲生前是信的。
她逼着布林娅读教义,布林娅当时不太愿意相信,说苦就是苦,现在的受的苦才是真的,来世的事情就像天边的云朵,不摘下来尝一尝,怎么知道是甜的?
母亲说:“只有信了,才有勇气活下去。”
人命太贱,不如草芥。
草席一卷,荒野一扔,天人两隔,再无相见之期。
布林娅把母亲留下的花籽撒在门前,如果活了应该是一片漂亮的风雨兰,但年岁匆匆,花籽被践踏到污泥里,连芽都没发。
二十一岁,她遇到了瓦里克。
从此之后,又有人愿意护着她了。
木箭放在屋子的角落里落灰,蜘蛛结了网,仿佛被人彻底遗忘。
两个人结婚不久,隔壁突然搬进了一位很奇怪的邻居,总是深夜出门,若有若无地在教堂和屠宰场附近转悠,屋里摆放着成堆奇怪的器具。
不会做饭。
或者说,不会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做饭。
虽然穿的像平民,但眼中却有一种异样的神采,有点像教徒,却又没有他们的高高在上,跟布林娅见过所有人都不一样。
台阶前沉寂了二十六年的花种,在一场暴雨后,伸出了细嫩的新芽。
她怀了身孕,家里的开支变得更大了,瓦里克欣喜之余,不得不去了屠宰场。
怪邻居斯恩来劝,说里面不是什么好活计,教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布林娅平静地听他说完,然后礼貌地说谢谢你,我知道了,但我们没有办法。
从进入屠宰场起,瓦里克似乎就染上了某种怪病,时常头痛欲裂,辗转难眠。
“阿娅,我是疯了吗?”瓦里克抱着脑袋,浑身颤抖,“我、我居然会想要反抗……我居然有时候恨不得杀了那群教徒……”
这话一出口,瓦里克仿佛从梦魇中醒来,浑身冷汗。
“对不起、对不起,我不该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……我错了!我错了!”
布林娅垂下眼睫,心想哪里是你错了。
是这世道错了。
污泥中孱弱的风雨兰倔强地长出枝叶。
她当时不知道这样悖逆的思想从何而生,后来才明白,是那片复生火海,为这世间埋下了第一枚自由的种子。
神早已开始眷顾他们了。
后来怪邻居走了,又来了两个更怪的邻居。
在人生的第二十八年七个月零十二天,
布林娅第一次遇见了她的神明。
只是当时未觉,不知缘起。
瓦里克在一天清晨照常步入屠宰场后,就再也没回来。
随后教廷开始大肆抓捕,男女老少,只要是活的,不管能不能动、有没有病,通通抓去屠宰场关押。
紧接着的是一场又一场杀戮,布林娅在地牢中,听到外面哀嚎四起,梦里全是面容扭曲可怖的怪物,目之所及,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血色。
布林娅夜半惊醒,见那透进来的一线天光,阴云密布。
第二天,突降大雨。
布林娅和其余几十个孕妇一起被驱赶到杀戮场中央。
当第一个胚胎被血淋淋地剖出来,布林娅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随之凝固了,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,那股浓郁的血腥气直冲鼻腔,令她无法抑制地呕吐起来。
周围喊叫、哀嚎、训斥混杂在一起,布林娅再也忍不住了,跌跌撞撞朝着铁门的方向跑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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