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队,在历经了十二个日夜的、几乎不眠不休的疾驰之后,终于抵达了北境黑甲军大营。
没有号角齐鸣,没有旌旗列队。
迎接他们的是一片,死神羽翼笼罩下的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凛冽的寒风卷着沙砾,从荒芜的戈壁上呼啸而过。空气中,弥漫着一股极其诡异而又浓重得化不开的气味。那是无数草药被反复煎煮后残留的苦涩,与鲜血、脓液和死亡混合在一起的,独特的腐烂气息。
放眼望去,那座曾经让北蛮闻风丧胆的钢铁雄城般的军营,如今却像一座巨大的、正在缓慢死去的坟墓。营地里,随处可见步履蹒跚、眼神麻木的士兵。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长期处于恐惧与绝望之中的灰败菜色。偶有巡逻的队伍走过,也是脚步虚浮,士气低迷,再无半分昔日大周精锐的威武之气。
营地的西侧,被一道用简陋的木栅栏仓促围起来的巨大区域,便是隔离区。里面影影绰绰,全是临时搭建的肮脏帐篷。不时有穿着白色防护服(实际上只是用石灰水浸泡过的普通布衣)的民夫,抬着一具具用破草席卷着的尸体,从里面走出。他们将尸体像扔麻袋一样扔上传染病专用的板车,然后麻木地拉向远处那片升腾着黑色浓烟的焚尸之地。
整个大营,都笼罩在一种名为“绝望”的巨大阴影之下。
当医疗队那插着“皇家医署”旗帜的马车缓缓驶入大营时,几乎所有的士兵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朝着车队的方向投来了复杂的目光。
那目光里,有见到京城来人的一丝期盼;有对所谓“神医”的怀疑;但更多的,是一种早已被死亡磨平了所有希望的麻木与漠然。
“末将张谦,率黑甲军众将,恭迎灵总司!”
黑甲军副统帅,独臂将军张谦,带着几名同样是面带风霜,神情焦虑的将领,在营门前迎接。
他是一个真正的军人。即便只剩下一只手臂,他的脊背依旧挺得像一杆标枪。那张被风沙刻满了皱纹的脸上,写着不屈与坚毅。可那双深陷的眼窝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,却暴露了他这些日子以来所承受的巨大压力与煎熬。
当他的目光扫过那辆朴素的青布小车,和那个从车上走下的、戴着面纱的纤弱女子时,他眼中那仅存的一丝期盼,便迅速地被更深的怀疑与失望所取代。
他实在无法相信,陛下和朝廷,竟会将三万将士的性命,交到这样一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女子手上。这简直是儿戏!
“张将军不必多礼。”灵素的声音清冷,她并未理会张谦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失望,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,“营中情况如何?最新的染病与死亡人数是多少?”
张谦一愣,他没想到,这个女子,竟没有半分客套,一开口,便是这最尖锐,最残酷的问题。他迟疑了一下,还是沉声回道:“回总司大人,情况……很不好。截至今日清晨,营中染病者,共计六千一百三十一人,死亡人数,已达两千零一十五人。营中随行的三位军医,已有两位染病倒下,剩下的一位,也已是心力交瘁。”
“将士们……将士们的情绪很不稳定。”他苦涩地补充道,“都说,这是北蛮的妖法,是天要亡我黑甲军啊!”
他说着,一个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七尺汉子,竟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灵素听着这触目惊心的数字,那双藏在面纱后的眸子,沉了下去。
她没有说任何安抚人心的话,因为她知道,在绝对的死亡面前,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。
她只是径直地,朝着那个充满了死亡气息的隔离区走去。
“灵总司!那里危险!不可!”张谦大惊,他下意识地伸出那只仅存的手臂,想要阻拦。
灵素却像是没有听见。
她从药箱里拿出早已备好的、用药酒浸泡过的厚布手套和口罩,熟练地戴上。然后,在所有人那难以置信的目光中,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那片被所有人视为“地狱”的隔离区。
二十名医官,紧随其后。他们的脸上虽然也有一丝紧张,但更多的,是对自家总司大人那份无条件的信任与追随。
隔离区内,那股混杂着死亡与绝-望的气息更加浓重,几乎要让人当场作呕。一个个简陋的帐篷里,躺满了正在痛苦呻吟的士兵。
灵素没有丝毫的嫌弃。
她走进第一顶帐篷,蹲下身,仔细地查看起一个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士兵的症状。
她翻开他的眼睑,只见眼白之上布满了细密的紫红色血点,中医称之为“内眼赤痕”,乃热毒深入血分,灼伤脉络之象。
她又让他张开嘴,看了看他的舌苔。舌质深红,近乎绛紫,舌苔却是黄腻而干燥,如同在烈火上烤过的沙土。此为“热入营血,津液已伤”的危重之兆。
最后,她的目光落在了他胸前那片早已融合成一片的紫黑色斑块上。她伸出手,用戴着手套的指尖轻轻地按压了一下。那斑块质地坚硬,按之不褪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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