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换成李伟了?他凭什么啊?一个学徒工!”
“嘘!小声点!你不知道李伟是谁啊?人家叔叔是厂办主任,跟分管后勤的孙副厂长,那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!”
冰冷而残酷的现实,如同一盆刺骨的冰水,从头到脚,将林晚晴浇了个透心凉。她瞬间明白了,这不是什么意外,这是赤裸裸的暗箱操作,是有人为了卖人情,拿她这个没有背景的软柿子,开刀了!
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不甘,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。她不信!她不服!她攥紧了拳头,转身便朝着办公楼冲去。
分管后勤的孙副厂长办公室里,那个五十多岁、腆着啤酒肚、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男人,正悠闲地用一个搪瓷缸子喝着茶。看到怒气冲冲闯进来的林晚晴,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。
“孙厂长!我想问问,分房名单到底是怎么回事?为什么我的名字会被划掉?”林晚晴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。
孙副厂长慢悠悠地吹了吹茶叶沫子,呷了一口热茶,这才懒洋洋地抬起头,用一种官僚特有的腔调说道:“哦,是小林啊。这个事情嘛,是领导班子集体研究决定的。”
“集体研究?”林晚晴气得发笑,“我的工龄、积分、荣誉,哪一样不比那个李伟强?集体研究出这么个结果,我不服!”
“哎,小林同志,话不能这么说嘛。”孙副厂长放下了茶缸,脸上露出一丝不耐烦,“年轻人,眼光要放长远一点,不要总盯着眼前这点蝇头小利。要多谦让,多为工厂做贡献嘛。你的贡献,组织上都看在眼里,以后……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嘛。”
三言两语,轻飘飘的,就想把她打发了。
林晚晴的心,一点点地沉了下去。她看着孙副厂长那张虚伪的脸,终于彻底明白了,讲道理,是没用的。在绝对的权力面前,所有的规章制度,都不过是一纸空文。
就在林晚晴失魂落魄地走出办公楼时,一个更大的风暴,正在酝酿。
王秀莲得知此事后,当场就炸了!
“反了!真是反了天了!”她把手里的报纸狠狠拍在桌上,勃然大怒。
她王秀莲是谁?红星纺织厂的工会主席!主管全厂职工福利!现在,竟然有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,动她的亲生女儿?这已经不是打林晚晴的脸了,这是把她王秀莲的脸,按在地上,来回地摩擦!
她风风火火地,连招呼都没打一声,一脚就踹开了孙副厂长的办公室大门。
“孙建军!你给我说清楚!凭什么把我女儿的名字划掉!”王秀莲叉着腰,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,气势汹汹。
孙副厂长显然没料到王秀莲会来这么一出,先是一愣,随即脸上便堆起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:“哎呦,王主席,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?这么大火气干什么?来来来,坐下喝口茶。”
“我喝你个头!”王秀莲根本不吃他这一套,“我问你话呢!分房的事,你是不是得给我个说法?”
“说法?”孙副厂长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,他慢条斯理地靠在椅背上,用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眼神里透出一丝轻蔑,“王主席,我刚才已经跟小林同志说得很清楚了,这是我们领导班子,集体研究决定的。你一个工会主席,好像……还管不到我们领导班子的决策上来吧?”
一句话,就将王秀莲顶了回去。
王秀莲这才发现,自己这个听起来风光无限的“工会主席”,在孙副厂长这种手握人事、后勤实权的副厂长面前,根本就不够看!人家压根就没把她放在眼里!
“你……你们这是滥用职权!我要去市总工会告你们!”王秀莲气得浑身发抖。
“请便。”孙副厂长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,脸上写满了无所谓,“不过我可得提醒王主席一句,凡事要讲证据。会议记录上,可是所有领导都签了字的。你可别闹到最后,自己下不来台。”
碰了一鼻子灰的王秀莲,失魂落魄地回了家。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,一进家门,看到正坐在沙发上等消息的杜建邦,她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,终于找到了宣泄口。
“都怪你!”她指着杜建邦的鼻子,劈头盖脸地就骂了起来,“你要是有点本事,有点门路,晚晴至于受这种委屈吗?!你看看人家孙副厂长,一句话就能安排工作、安排房子!你呢?你除了会倒腾你那个一天到晚叮叮当当的破厂子,你还会干什么?!”
杜建邦默默地站起身,他能理解王秀莲此刻的心情,但这种迁怒,让他心中也升起了一丝隐怒。
“妈!这事跟建邦有什么关系!是厂里领导不讲道理!”林晚晴急忙护在杜建邦身前。
“你给我闭嘴!”王秀莲正在气头上,哪里听得进去,“没关系?怎么没关系!他要是但凡有点出息,能让别人这么欺负到咱们家门口来?说到底,就是人穷被人欺!马善被人骑!他没本事,连带着你都得跟着受气!”
王秀莲越说越气,她看着杜建邦那张沉默的脸,更是觉得他窝囊、没用。一股羞辱他的冲动,让她口不择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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