遍地哀鸿满城血,无非一念救苍生。
——教员
漆黑的夜,坑坑洼洼的路。
一个瘦弱的身影在其间踉跄前行,单薄的衣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。
他喉头滚动,费力地挤出几个字,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:“七叔……在家吗?”
凭着残存的记忆,他摸索到一扇木门旁,抬手轻轻敲了敲。
寂静。
只有风声在耳边呼啸。
他又用力敲了几下,门板发出“吱呀”的呻吟,随即“哐当”一声,竟整个腐朽倒塌下来,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。
一股浓烈的腐臭味瞬间扑面而来,刺得他鼻腔发酸,忍不住后退了几步。
“又……死了吗?”他喃喃自语,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,“难道……都死绝了吗?”
他叫张季,也叫张远。
是东汉末年的张季,也是二十一世纪的张远。
不知是何缘故,一场突如其来的眩晕后,他便占据了这具身体,连同原主零碎的记忆一同接收。
原主家境本不算差,有薄田几亩,在太平年月里算得上寻常人家,勉强能糊口度日。
可连年灾害不断,赋税又沉重得像座大山,再加上本地豪强巧取豪夺,田产房屋渐渐变卖一空。
家里人一个个倒下,最后,就只剩下原主孤零零一个。
如今是光和四年,蝗灾四起,饥荒蔓延,他们太平里的人,早已所剩无几。
原主大抵也是逃不过这一劫的。
张远记得,自己醒来时,正躺在路边,饿到脱力——想来,原主便是这样饿昏死过去,才让他占了这具躯壳。
可眼下,他若再找不到东西果腹,恐怕刚穿越过来,就要跟着原主一同赴死了。
夜色深沉,他无处可去,只能蜷缩在倒塌的门框旁,等待天明。
“什么波澜壮阔的英雄史诗,什么最浪漫风华的时代……”
他望着眼前浓得化不开的黑暗,低声嗤笑一声,笑声里满是苦涩,“为什么我看到的,只有无尽的黑暗、彻骨的冰冷、挥之不去的肮脏,还有……死不完的人?”
是啊,后世的史书里,总在称颂那些逐鹿天下的英雄,描绘他们的丰功伟绩。
可又有谁,真正看见过这乱世里,万千黎民百姓的挣扎与哀嚎?
夜,依旧黑得吓人。
但张远知道,天总会亮的。
就像亘古不变的规律,只要太阳升起,再浓重的黑暗也会被驱散。
他靠着冰冷的土墙,眼皮越来越沉,意识在半睡半醒间游离。
恍惚中,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:洪水滔天中挣扎的身影,战火里啼哭的孩童,饥荒中枯瘦如柴的手……那是这个民族,在漫长历史里不断重复的苦难。
不知过了多久,第一缕微光终于刺破了天边的黑暗,带着一丝暖意,轻轻落在他的脸上。
张远猛地睁开眼,借着这微弱的晨光,他感觉身体里又涌进了一丝力气。
他缓缓坐直身体,望着那轮正在冉冉升起的朝阳,心中有个声音愈发清晰:
这个民族,向来多灾多难,却也从不缺挺起脊梁的人。
既然他来了,就不能白白走这一遭。
第一步,活下去。
第二步,活得好。
第三步……让更多像他一样,在黑暗中挣扎的人,能活下去,能活得好。
他深吸一口气,扶着墙,慢慢站起身。
举目远眺,天地间尽是龟裂的赤地,草木早已枯败殆尽。
能入口的,不能入口的,但凡能被称作“东西”的物件,都被饥饿的人们搜寻得干干净净,连地皮都像是被刮过一般。
张远知道,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,必须往前走。
可生路在何方?
他茫然四顾,眼中只有无尽的荒芜。
“走一步,算一步吧。”他低声对自己说,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,迈开了脚步。
能走多远,就走多远,直到再也迈不动为止。
路边,一具具枯瘦如柴的尸体随意倒卧,有的已经开始腐烂,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。
张远这才真正见识到,史书上那“饿殍遍野”四个字背后,是何等触目惊心的绝望。
他不敢多看,只能低下头,加快脚步,仿佛走得快些,就能逃离这人间炼狱。
走了约莫几里地,腹中的饥饿感愈发强烈,眼前阵阵发黑。
恍惚间,一股奇异的肉香钻入鼻腔,带着几分油腻,却又透着说不出的怪异。
他心头一动,强撑着走到一处转角,只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围在一堆篝火旁,架着一口破锅炖煮着什么,手里拿着黑乎乎的肉块,旁若无人地啃食着。
张远只看了一眼,便瞬间明白了那是什么。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,他强忍着恶心,别过脸去。
那群人察觉到他的目光,抬头看了他一眼,眼神麻木而浑浊,没有丝毫波澜,随即又低下头,继续啃食手中的肉。
在这人命如草芥的时代,易子而食、人相啖食早已不是新鲜事,仿佛这世间本就该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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