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浔的脚步没有停。
碎石在鞋底碾响,每一步都踩在机关运转的间隙里。隧道深处的冷风贴着岩壁刮过,带着铁锈与机油混合的气息,吹得他左肩伤口微微发紧。青冥剑仍垂在身侧,剑脊微光流转,映出前方一段完好的石道——尽头处,一道厚重的青铜巨门紧闭,门上浮刻着北斗七星图样,中央凹陷,形状与青冥剑剑柄尾端恰好吻合。
他刚迈出第七步,地面忽然一震。
不是塌陷,也不是裂开,而是某种庞大结构自地下升起的震动。整条隧道的齿轮开始逆向回转,轴心发出低沉的咬合声,像是有东西正在苏醒。陈浔立即收势,右脚后撤半步,将青冥剑斜插进地面裂缝,借剑身感知机括流向。
七道星纹依次亮起。
左膝轴心、胸腔核心、右腕连接处——三处节点同时泛起幽蓝微光,藏于岩体深处。剑脊轻颤,传递出清晰节奏:**慢半拍,滞一线,可击。**
他拔剑,退至墙角。
轰!
巨门轰然开启,烟尘冲天。一个高达三丈的机关巨人踏步而出,双足落地时震得石板崩裂,裂纹如蛛网般蔓延至四壁。它通体由青铜齿轮与玄铁骨骼拼接而成,关节处缠绕着符文铜管,胸口嵌着一颗浑圆的赤铜核心,表面刻满逆转阵纹。最诡异的是它的双眼——两枚幽蓝晶石嵌于头颅,光芒忽明忽暗,竟与陈浔识海中的北斗星图隐隐共振。
巨人右手握着一柄巨斧,斧刃宽如门板,边缘布满锯齿。它并未立刻进攻,而是缓缓抬起左臂,掌心对准陈浔。刹那间,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残影——正是陈浔在上一段隧道中斩破幻象的那一式横斩。
斧起。
残影再现。
巨斧划破空气,带起的劲风掀起碎石如雨,轨迹与陈浔那一剑分毫不差。他瞳孔一缩,几乎是本能地拧腰后撤,肩头擦着斧刃掠过,粗布短打被割开一道口子,皮肉火辣作痛。
这不是模仿。
是复刻。
陈浔落地未稳,已将青冥剑横于胸前,剑魄金焰自剑脊燃起,顺着经脉涌入双臂。他不再试探,反而闭眼。
听机辨枢。
老者曾在沙丘说过:“机关活物,动必有声,声必有律。” 他屏住呼吸,让心跳与剑脉同步,感知那股推动巨人行动的力量源头。
来了。
每一次抬臂,左膝轴心都会迟滞半瞬;每一次挥斧,右腕连接处的铜管都会发出极细微的“咔”声;而每一次能量汇聚,胸腔核心都会先于动作亮起一圈红光。
三息。
他只给自己三息时间破局。
巨人再次举斧,这一次,斧刃凝聚出三道残影——全是陈浔用过的剑招:七星起手式、破军斩、归位封喉。三式合一,气势压顶,仿佛连空气都被冻结。
陈浔睁眼。
不退。
反进。
他低吼一声,脚下猛然发力,整个人如箭射出,在巨斧落下的瞬间贴地滑行,避开正面冲击,顺势滚至巨人背后。右掌拍地,借力腾身,踩上其背部凸起的齿轮组,连踏三阶,直冲肩颈枢纽。
青冥剑高举过顶,剑魄金焰尽数灌注锋刃。
“七星归位!”
剑尖刺入颈后核心刹那,星纹爆闪,与巨人双目符文共振。时间仿佛凝滞。
体内传来齿轮错位、铜管断裂的脆响。巨人的动作戛然而止,巨斧悬在半空,残影消散。紧接着,双膝轰然下跪,震起漫天尘烟。青铜躯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胸口赤铜核心剧烈闪烁几下,随即“咔”的一声弹开,露出内部一道螺旋向上的金属阶梯。
阶梯表面浮刻四字:**剑心通明者入。**
陈浔站在巨人残骸前,喘息略重,左肩血迹顺着手臂滴落,在地面砸出几点暗红。他没有立刻拔剑,而是任青冥剑仍插在巨人颈核之中,剑身余光流转,映照出阶梯深处的黑暗。
片刻后,他伸手握住剑柄,缓缓抽出。
剑尖轻点地面,金焰熄灭,唯有一丝温热留存剑脊。他低头看了眼阶梯,又抬头望向顶端——那里隐没于岩壁高处,看不见出口,也听不到任何声响。
右脚抬起。
稳稳踏上第一级。
阶梯无声承重,表面铭文微微发烫,像是在回应他的到来。他站定,左手抚过剑脊,感受那股自剑灵深处传来的轻微震颤——不是警告,也不是抗拒,而是一种近乎期待的共鸣。
第二步。
第三步。
他走得不快,但每一步都踏实有力。阶梯两侧并无扶手,也没有照明,唯有青冥剑偶尔泛起的微光,照亮脚下寸许之地。越往上,空气越清冷,带着一丝极淡的檀香气息,像是从遥远的地方飘来。
第七级。
剑脊突然一热。
陈浔停步。
前方三丈处,阶梯拐弯,岩壁上浮现出一面铜镜般的光滑平面。镜面无影,却缓缓浮现出一行小字:
“汝之所求,为何?”
他未答。
只是将青冥剑横于身前,剑尖指向那行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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