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卷着细沙掠过脚边,陈浔盘膝而坐,左手覆在剑柄上,真气如溪流般缓缓注入青冥剑。剑身微震,不是警兆,而是共鸣。昨夜那一剑刺出后,心与剑之间仿佛撕开了一道口子,某种东西正顺着这缝隙渗入骨髓。
他闭目,感知未断。
沙层之下,银丝仍在收缩,如同活物神经抽搐。那具被斩杀的沙蟒尸体旁,地面微微塌陷,残留的腺丝正向深处退却。他知道,这不是结束。
忽然,掌心一热。
剑柄温度骤升,青冥剑轻轻一颤,剑尖自行偏转半寸,指向左前方三丈外的一片沙地。那里看似平静,连风都未曾扰动沙粒。
但他已察觉——地下震动频率变了。
不再是零星试探,而是有节奏的脉动,像心跳,又像某种庞大生物正悄然逼近。空气中有极淡的腥气浮动,随风而来,不近身便难以察觉。更细微的是,毒雾已在低空弥漫,无声无息地覆盖了方圆十步。
陈浔不动。
右手仍搭在剑柄,左手垂落膝上,呼吸拉长。他不再去“看”,也不去“听”,而是让心神沉入剑脉,以剑意代感官。毒雾流动的轨迹、沙下蛇躯行进的方向、甚至那庞然之物每一次肌肉收缩带来的震颤,都在剑与心之间流转。
来了。
沙面炸裂!
一道灰白巨影破土而出,通体鳞甲泛着湿冷光泽,头颅如锤,獠牙外露,正是昨夜蜕皮未尽的母体沙蟒。它体型暴涨三倍,周身银丝腺网剧烈震颤,每一根细丝都像是延伸出的耳目,将整片区域纳入感知。毒雾随其呼吸喷吐,在空中凝成薄瘴,腐蚀沙粒发出细微滋响。
它扑击的角度刁钻,专取死角,避开昨夜同伴被刺之处,显然是有灵智的复仇。
陈浔仍未睁眼。
就在蛇首跃至半空刹那,心念一动,青冥剑未出鞘,七道剑气已自剑身迸发。剑气不走直线,而在沙面蜿蜒划动,如游龙穿行,最终连成北斗七星图样。每一道剑气深入沙中三尺,形成无形力场,恰好封锁沙蟒扑击路线。
轰!
巨蛇撞入剑阵范围,七星之力骤然共鸣。剑气自地下冲出,如锁链缠身,将其钉滞空中刹那。紧接着七道气劲交汇一点,轰然爆发!
鳞片崩裂四溅,血肉横飞。蛇首重重砸落沙丘,轰出深坑,尘沙飞扬,余波震得四周沙地龟裂。那庞大的身躯抽搐几下,竟未立刻退去,反而仰头嘶鸣,声波震荡沙层,远处多处沙地开始起伏,似有更多银丝正在苏醒。
陈浔睁眼。
青冥剑横于胸前,剑尖轻颤,映着晨光泛出青芒。他立身未动,气息平稳,但经脉已有灼痛感。这一击虽成阵,却非招式叠加,而是以剑意凝势,耗损远胜寻常运功。
他知道,真正的围猎才刚开始。
收剑入鞘,动作沉稳。剑柄贴腰,温热未散,云纹隐隐发烫,似在回应主人心境。他站在原地,目光投向西北沙丘阴影深处。那里银丝如网,密布地底,微微脉动,如同大地之神经。每一根细丝都在传递信息,每一寸沙土都可能成为杀机出口。
风渐起。
细沙开始打旋,掠过脚边,又卷向高空。他不动,剑亦不动。唯有心神扩散如网,与剑共鸣,静候下一波杀机。
片刻后,左前方沙堆再度隆起。
不是一条,而是数处同时震动。银丝自地下探出,如触须般轻轻摆动,试探空气。那是族群集结的信号——它们学会了规避单点突袭,准备合围。
陈浔右手按上剑柄。
这一次,他不再等。
心念沉入剑脉,引动真气如江河汇海,缓缓注入剑身。青冥剑嗡鸣不止,剑尖自行抬升三寸,指向天穹北极星位。此乃昨夜观星所记方位,亦是《七星剑阵》启阵之基。
七道剑气再次迸射。
这一次,剑气未刻于地面,而是悬于半空,呈北斗之形,浮游流转。剑意化阵,攻防一体,笼罩周身五步。沙蟒尚未破土,已被无形力场所阻,银丝触及剑气边缘,瞬间焦黑蜷缩,发出刺鼻气味。
第一波攻势被拦下。
紧接着右侧沙地炸开,两条沙蟒并行突袭,毒雾交织成幕。陈浔脚步未移,仅手腕轻转,剑气阵随之旋转,一道剑光斜斩而出,将毒雾劈开,另两道剑气交错拦截,逼退双蛇。
第三波从背后袭来。
他依旧不回头,只心神一动,剑阵倒转,一道剑气自后方冲出,精准钉入沙中,将刚露出头颅的沙蟒贯穿脑门,当场毙命。
四面八方皆有动静。
银丝如雨后菌丝疯狂蔓延,沙层不断塌陷,数十条沙蟒陆续现身,或高伏沙丘,或潜行地底,毒雾渐浓,腐蚀力增强,连空气都变得滞重。若换作昨日,他必陷入苦战,甚至难逃重创。
但现在——
剑意已成。
他站在阵心,如山岳不动。每一次剑气出击,皆由心念驱动,无需招式引导,亦无多余动作。剑不出鞘,敌已授首。七星剑阵在他手中不再是死板图样,而是活的屏障,随敌变而变,随势转而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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